(' 郑明茵只能应了,上了马车,朱氏盯着她,道:“你又去做甚了?”
“阿娘,我没作甚,我是在想着表姐。”郑明茵靠在车壁上,神色恹恹道:“我与表姐自小一起长大,她比哥哥们对我都好,看到表姐跟着表舅母回去时的模样,心都碎了。”
朱氏咬牙,深吸一口气,道:“你少管你表舅母的事,朱氏轮不到你表舅母做主,也轮不到蕙娘做主,更轮不到你操心。你既然跟蕙娘交好,自当知晓她的亲事为重。堂伯父年岁已高,儿孙都普通寻常,待他之后,朱氏就没落了。蕙娘聪慧端庄,她若嫁得好,以后能拉扯一把娘家。朱氏熬过这两代,一群小的长大了,能出个有出息的,朱氏便能重新再起来。”
郑明茵嫌弃得嘴角都撇到了脚下,“表姐要是进了铺子,以表姐的本事,肯定很快就升上去。指不定,还能被太后娘娘选为女官,跟徐侍郎一样真正出仕为官。明明有出息的就在眼前,他们眼瞎了看不到,尽惦记着儿孙曾孙。再说亲事,表姐进宫做妃子,休说圣上还未政掌权呢,圣上后宫那么多妃子,何时轮得到表姐了?还有那璟郡王,自己没甚没事,后宅的姬妾一大堆,儿女都生了好几个。让表姐做那郡王妃,堂外祖父也这般打算的话,他就是不要老脸,真不配做大学士!”
朱氏气得去拧郑明茵的嘴,“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车厢狭窄,郑明茵躲闪不开,只能叫唤:“阿娘,等下还要见太后娘娘,别撕坏了。”
朱氏倒吸了口气,只能不情不愿收回了手,不过为了解气,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拧了郑明茵几下。
郑明茵得偿所愿,也就一边呼痛,一边任由朱氏拧着解气,“阿娘,你见了太后娘娘,得了夸赞的话,回去要在阿爹面前抬起头来,别再任由阿爹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朱氏懒得搭理郑明茵,靠在车壁上假寐,眼皮却没来由跳了几下。
以前公婆在世时,她在府里伏低做小。公婆去世后,有夫君郑祭酒在,她依旧在府里伏低做小。
谁不盼着能说一不二,真正当家做主?
进了宫,朱氏拘束又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郑明茵也收起了顽皮,老老实实与她在朵殿等着。
没一会,青书便来将两人领到了大殿,朱氏与郑明茵上前见礼,文素素很是温和地叫起,“都坐吧。”
两人谢恩后落座,许梨花也陪坐一旁,将郑明茵已经签契书的事说了。
文素素夸赞道:“小娘子有志向,夫人也大度,见识不凡。”
郑明茵双眸一下闪亮无比,抬头看向文素素,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令文素素都不自觉笑了。
说了几句话,文素素叮嘱了郑明茵要好生做事,朱氏多进宫走动。再赏了郑明茵一套文房四宝,朱氏一匹绢,便让她们退下了。
离开皇宫上了马车,郑明茵还晕晕乎乎,她紧紧搂着文房四宝,转动头看向朱氏,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阿娘,我出息了,比阿爹还要厉害!哥哥们没出息,以后。看我替郑氏光宗耀祖,我就是郑氏的荣耀!”
朱氏难得没数落她,掀开包袱皮,抚摸着细绢,百感交集喃喃道:“真是厉害啊,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一个乡下来的寡妇,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朱氏郑明茵离开后,许梨花将朱蕙娘与明氏的事细细回了,“郑明茵很担心朱蕙娘,我也想了下,无论是进宫还是嫁给璟郡王,都可惜了朱蕙娘。”
文素素唔了声,沉吟了下,道:“郑祭酒也不算太蠢,朱大学士更是聪明人。朱氏与郑明茵回去,郑祭酒吃了济定心丸,朱大学士见了,他自该知晓如何做。估计这两日,明氏就该领着朱蕙娘再来找你。”
许梨花一想也是,笑道:“其他聪明人见了,会有样学样,只怕云秀坊的门都会被踏破了。”
文素素道:“那倒不至于。”
反对文素素的朝臣官员,定会不屑此举。
文素素并不在意,有朝臣官员走夫人娘子的路,她们在府里变得更重要,能走出来,就是一种胜利。
而那些反对的人,将会更加着急,文素素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
许梨花离开后,文素素唤来秦谅,吩咐道:“严加看紧璟郡王,朱大学士,施仲夫,孔定僵。洪运善的宅邸,有哪些人出入,都记好了!”
待大事了了,她会照着名册,一个个清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下, 郑明茵就迫不及待吩咐丫鬟:“你去国子监,就说府里出了大事,叫阿爹马上回来!”
朱氏一听, 急着要去拦:“又胡闹, 你阿爹在当差.......”
“去,听我的!”郑明茵气势十足打断了朱氏, 点了车夫送丫鬟前去国子监。
朱氏这一天受足了气, 惊吓, 惊喜,实在累了,转身往正院走:“罢了罢了, 你翅膀硬了,愈发不听话,我管不住你。等下你阿爹回来捶你, 你可别怪我帮不了你。”
郑明茵也不怕累,将文房四宝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怀里,哼哼几声,朝天乱翻白眼:“阿娘,你别怕, 要立起来!”
天真是蓝啊,郑明茵都快醉了,走动时,都忍不住垫起脚尖, 步伐轻盈往院子旋转。旋了几步便耷拉着头,变得心事重重。
朱蕙娘还在受苦, 要如何才能帮她脱离苦海?
回到院子呆坐了会,郑明茵冥思苦想, 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她要是她变得有出息,说不定朱大学士明氏他们看了,便打消用朱惠娘换取荣华富贵的念头。
郑明茵瞬间恢复了精神,取了砚台搂在怀里,冲到大门边来回转悠,不时朝门外探头张望。
鞋底都走得薄了一层,府里的马车终于出现在视线里。郑明茵嗖地缩回头,仔细抚摸着砚台,走进门房的值房站着。
郑明茵泼辣厉害,门房不敢惹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绕开溜出去,朝从马车上下来的郑祭酒见礼请安。
郑祭酒满脸的焦急,径直朝里面走去,郑明茵一下闪身在他面前,叫了声阿爹,很是不小心将砚台展露了出来。
“小娘子一惊一乍,成何体统!”郑祭酒被吓了一跳,顿时怒了,训斥到一半,眼神定在郑明茵手上的砚台上,好半晌都没挪开。
砚台温润如玉,透着丝丝血红,血红上晕染着点点墨迹。
“你哪来的蓄砚?”郑祭酒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欲将将砚台拿走。
郑明茵灵活地躲开了,郑祭酒手一落空,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蓄砚名贵难寻,她一个小娘子拿在手上玩耍,真是败家!
郑祭酒最好风雅,古玩字画是他的心头好,郑明茵最清楚不过了,看到他巴着砚台不放,恨不得抢走的模样,慢吞吞道:“阿爹,我在云秀坊找到了份差使,在云秀坊的学堂教人读书识字。”
好半晌,郑祭酒终于缓缓转动着眼珠,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盯着郑明茵,眼神逐渐冷下去,“混账,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