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今日没出门,由许梨花与李大掌柜去交接。
李大掌柜一夜没睡好,脑中全是许梨花念着的那些词:“这是日客流,这是成交率,这是单客成本。”
“现银?为了稳妥,铺子的现银,两日一上缴。”
丰裕行也学了些太子府铺子庄子的买卖方式,李大掌柜只看每日的得利,总体的盈利,其余的渐渐就没耐心了。
许梨花说的这些,李大掌柜极有耐心听了下去。不管先前的规矩如何,只要铺子庄子到手,以后就是他说了算。
只是两日上缴现银的规矩,让李大掌柜有些头疼。
现银是上缴到太子府前院的账上,要是拖着未上缴,就会惊动齐重渊。
李大掌柜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个头绪,早起晕晕沉沉前去了云秀坊,许梨花又捧了一大摞的册子,笑盈盈来了,“李大掌柜早。”
李大掌柜的头开始晕,指着册子干笑道:“许掌柜,这些是?”
许梨花将册子放在案几上,拍了拍,道:“这是铺子的固定资产,例如这间铺子,铺子里的柜台等等,都是固定资产,固定资产每年要算折旧。你瞧,这张案几的腿上,刻了云秀坊-案十三-七,就是这张案几,是云秀坊共有十三张案几,这张是第七张的意思,李大掌柜请随我一起清点。”
李大掌柜以前没注意,弯腰仔细一看,案几的腿上,还真如许梨花所言那般刻着字。
乖乖,连少了张案几都会被发现!
固定资产这一项,李大掌柜在账册上看到过,只没曾想到铺子做得这般细致,他心里嘀咕了一翻,道:“许掌柜,这些都是小事,案几没长腿,也跑不了。我就不点了,给你签字画个押就是,以后就是短缺了,这些也怪不到你头上。”
许梨花爽快应了,“好,李大掌柜,布料这些呢?”
布料贵重,李大掌柜不敢大包大揽了,讪笑道:“布料我让账房与你核对。”
许梨花也应了,“那李大掌柜将账房叫来,我去与他交接。”
李大掌柜有些气闷了,他能放手,许梨花却要亲力亲为。而且她客客气气,他也不能翻脸,总不能指责她操心过度。
许梨花不在,这交接就办不下去,李大掌柜干脆跟着一起前去了库房,看着他们清点布料。
在库房灰头土脸呆了一天,李大掌柜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累,回到家中,倒头就睡了过去。
云秀坊还不算复杂,翰墨斋里的货都值钱,动辄几百上千两,李大掌柜放不下心,就得亲自盯着了。
这边,李大掌柜在清点货物,那边薛恽到丰裕行找了他好几次。账房一听要钱,便照着李大掌柜的安排,小笔的账先支付了,上百两的账,则要等着李大掌柜同意。
薛恽气得在账房破口大骂,账房被喷了一脸唾沫,陪着笑点头哈腰,无论如何都不肯会账。
李大掌柜忙得不见人影,拿不到钱,花楼里的姐儿们要现银打赏,薛恽只能垂头丧气回府去。
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气更加寒冷,巷子的角落堆满了积雪,被踩得脏污不堪。
寒风拂过,薛恽立在马车边,望着眼前的景象,袖手在狐裘大氅中,心中悲苦更甚。
他的妹夫是大齐的储君,他的外甥是大齐的皇太孙,薛氏成了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虽说卫国公府也是齐重渊的外家,殷贵妃已经薨逝,生前连个皇后封号都没捞到,殷知晦那小子却做了太子府詹事。
待齐重渊登基后,殷知晦十有九稳能进政事堂为相。而他这个国舅爷,却在户部做一个小郎中!
同为进士出身,薛恽还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户部的那些差使,他一看就懂,做个户部尚书绰绰有余!
薛老太爷来信中劝他,要沉得住气,莫要去给妹妹添麻烦。
薛恽呵呵,他给薛嫄添麻烦,仿佛他的进士,他的官职,都是薛嫄给他的恩赐一样!
想他寒窗苦读,终于考中同进士,让薛氏从官商,一举跃为士,薛嫄与他同姓薛,薛嫄却嫁了人,成了齐氏之妻。
出嫁女与薛氏顶多是亲戚,以后薛氏的绵延,还是得靠他,得靠他的儿子孙子,他的血脉子孙!
仕途上的打击,薛恽憋闷得快要病倒了,捏着钱袋里的碎银,上了马车,吩咐小厮道:“去得意楼!”
得意楼的香秾人如其名,香软可人,薛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心道今日就少给一些,待到日后再补上。楼里的其余花销,让妈妈送到丰裕行去。
李权敢继续躲着不会账,定要将他全家都赶出去。一个薛氏的奴仆,敢欺负到他头上,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马车到了得意楼,楼里的方妈妈迎了上前,热情无比道:“薛舅爷来了,薛舅爷雅间请。”
以前方妈妈称他为薛国舅,薛恽听得虽顺耳,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齐重渊还未登基,卫国公才能被称为国舅,便制止了方妈妈。
方妈妈知情趣,便改称他为薛舅爷,虽说少了一个“国”字,心知肚明的事情,薛恽就坦然应了。他并不理会妈妈,昂首挺胸走向后院雅间,道:“将香秾叫来。”
方妈妈眼珠一转,赔笑道:“哎哟真不巧,香秾有客人了。薛舅爷,我让莺儿来陪薛舅爷,薛舅爷最喜莺儿的小唱,让莺儿好生给薛舅爷唱几曲。”
真是戏子无情,他在得意楼花了上万两银子,方妈妈面上热情,亲口承诺香秾只伺候他一人。他不过才一日没来,方妈妈就翻脸不认人,将香秾推出去了见客!
薛恽脸色阴沉下去,道:“什么莺儿狗儿,方妈妈,我一向只要香秾。要是不将香秾唤来,你且等着瞧!”
方妈妈面上为难,忙堆出笑脸要赔不是,薛恽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向雅间走去。方妈妈望着薛恽的背影,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暗自淬了一口。
薛恽每次大方归大方,就是没现银,她已经到丰裕行去讨过了好几次账。
丰裕行的李大掌柜难缠,每次都要与她讨价还价,方妈妈落了一肚皮的晦气。得意楼背后虽有贵人撑腰,开门做买卖以和为贵,薛恽又是太子的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轻易得罪不得。
方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了点香秾的豪客雅间。一进屋,方妈妈便看到了洒在酒盏边的金锞子,她暗自吞了口口水,这外地来的海商,真是富得流油!
方妈妈眼珠子一转,软着身子团团曲膝见礼,亲亲热热唤了一圈,“香秾可有伺候好赵爷?”
搂着香秾,被唤为赵爷的男子道:“香秾自是一等一的好,方妈妈,香秾这个月,就陪着我了。要多少银子,你开口就是。”
说罢,赵爷点着下巴,指着酒盏边的金锞子,“方妈妈自己拿。多叫几个姐儿来,让我这些番邦的朋友开开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