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辞,”他哽咽着,问出了那个问题,“是你吗,越辞?”
老人没有回答,又或许是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太老了,连给出?反应都十分困难,只在听到“越辞”二字时?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像一片羽毛,轻轻抚过?薛应挽与他交握的手背。
“对不起,对不起……”薛应挽重重抱住了他,嗓音嘶哑,断断续续地念着这几个字眼,“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认出?你……”
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从千年后与他一起返回的越辞像是变了个人,青涩而冲动莽撞,分明?记得所有事情,却丝毫难有同感。
为什么他与自己?告别?,要?说自己?再也无法重来?。
……为什么,明?明?杀了越辞,魔种却还?没有消失。
他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陪伴了自己?足足一世,又等了百年的他的越辞。
幽州城一战中,他输给曾经?的自己?,那块妖石无法带回千年后,无法让除了越辞之外的人使用,于是另一个越辞在仓促离开前,将石头给了他。
他二人本就是一个人,于是轻易拥有了越辞与薛应挽相处的记忆,装作另一个自己?,贪恋着薛应挽的一点情意?,与他短暂地陪伴了返回后的时?日。
而那块石头上的妖力在完成任务后逐渐褪去,唯独余下?的一点力量,支撑着他无法真正死去,用一副逐渐年老的身躯在等待着一个人。
他在等着,薛应挽找到自己?,认出?自己?。
足足一千一百年。
他是如何熬过?这段时?日的呢?在曾经?看到自己?之后又是如何无力迫切地挽求薛应挽能?认出?自己?,认出?那个被丢在千年前的自己?。
又该如何地恨占据了他身份的另一个自己?。
“对不起……我来?晚了。”
“让你一直等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薛应挽很慢地说,目光描摹过?越辞眉眼,心软地抚摸每一道被岁月留下?的痕迹。
华胥的梦魇中,没有真正的时?间?流动,过?去是未来?,未来?亦是现在,身为越辞的两个意?识能?够突破时?间?洪流,以不同的身躯出?现在同一世界。
薛应挽小心捧上他脸颊,他变得年老,虚弱,青春不再,甚至无法说话,无法目视,可在听到薛应挽声音,感受到那份拥抱时?,那双浑浊的眼球中,依旧淌出?了湿热的泪水。
他的心脏砰砰跳动,那颗含带力量的妖石早就与他融为一体?。李恒要?去布料铺,又要?避人耳目,总要?穿行过?这一条小巷,时?而也会带上一二吃食送给老人。
于是,他被剩余的,吸收了足足一千年人心恶念妄想逃出?的妖石盯上,成为孕育魔气的胚胎。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们从始至终不过?遵循早已定下?的轨迹而行。
当真是一场游戏吗,还?是被人早已决定下?的结局。
从来?都是越辞主动抱他,主动低诉缠绵情意?,如今终于轮到薛应挽主动抱住自己?的爱人,指尖穿过?他满头白发。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被越辞从相忘峰下?长溪时?,他总被牵着手,少?年眉目清朗张扬,指着每一朵处店铺,教他认清街景繁华。
那个时?候的十指相扣,与今朝倒也没有什么分别?。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是不是很累,”他轻声问道,“如果你不想继续,就告诉我,好不好。”
好一会,越辞薄薄的眼皮动了动,他似乎想低下?头去触碰,可又大概觉得自己?这副面容实在丑陋,配不上面前金相玉质的薛应挽,只口鼻间?微促地喘了几声。
薛应挽微微而笑。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满足你的。”
他起身,拔剑。
没有半分犹豫,直直捅入越辞胸膛。
这副身体?实在太枯瘦脆弱,拔出?剑时?只带了微末的血,像是捅入什么柔软的棉花,几乎能?将人连着剑一道抬起。
曾经?也意?气风发,恣意?潇洒过?,怎能?如此甘心囚困在一副躯体?之中。
元神碎裂,如散着光芒的齑粉纷纷化?在风中。
也是这一刻,那道沉寂的木板终于再一次变换,最后两个被掩藏的字眼随着越辞的死亡而显现。
/cast[buff:华胥:|bufftime:华胥gt1]物换星移
/cast[target=越辞,buff:华胥|bufftime:华胥gt1]物换星移
薛应挽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所有记忆慢慢复苏,比遇到越辞更?早,比被戚长昀接回宗门时?更?早,早到那些熟悉的名词一个个涌入脑海,想起了最初的目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