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次,此后,我都?不会再来凌霄峰。”
薛应挽冷冷看着他。
相识不短不长,的确从来没?见过向?来高傲的越辞还会这副卑微低头的一天。倒也说不上什么心情,或许他真的习惯心软,做不到彻底断绝曾经有过的情意,到最?后,还是留了几分仁慈。
“……去哪?”
越辞握上他手掌,将人往凌霄峰下带,穿过溪涧小周桥时,看到两侧岸上梨树盛放,微风一吹,如同浮动的羽毛海,栈道落了满地的白,
薛应挽认识这个方向?,或者说,再熟悉不过才是。
这是往相忘峰的道路。
从前?他离开?相忘峰,要?去给各峰送草药时,要?经过朝华宗十数道溪涧,演武场,回廊桥,池树弯,走过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地,连风景都?熟记于心。
他们走的是少有弟子经行的一路,可若迎面撞上往来人,身为戚长昀未来道侣的薛应挽还是会甩开?他的手,避开?好事者的闲言碎语。
越辞不厌其烦,每次分开?,都?要?重新再握上他的手,像是抓住每一点能够相触的机会,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总是温柔。
踩着碾碎的花瓣,薛应挽再一次来到了相忘峰。
他记得,这个峰,最?早其实是没?有名字的。
弟子为了方便,便随意叫他药峰。
生在最?偏僻的一处,通常只作为宗门栽种药材之地,除却一片药园,便是不知荒废了多少百年的小屋与满山杂草,连值周弟子都?最?不喜欢被安排到此处。
也是他主动与师尊说,自己喜欢草药和安静,想?要?去那罕迹无人的药峰待着,若是可以,他接替那些弟子轮值去送药草,当做他住在相忘峰的报酬。
戚长昀同意了。
还送了此峰一个名字——相忘。
薛应挽花费了数月时间?,一点点将满山的杂草除尽,又将那间?破旧的小屋重新修葺,加固屋顶,买置常备器物,连屋外的小园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上了喜欢的花。
出了屋百步,便是药园,方便他每日?为宗门照料药草。
时间?过去很久,薛应挽依旧记得,自己在相忘峰的日?子总是开?心自由的。这里无人打扰,不用交际,没?有人会责怪他轻视他,只有满院的花草与时而飞过的雁鸟相伴,抬头是湛湛蓝天,低头是遍地花香。
论理说来,这一世没?有了薛应挽,相忘峰应当还是那个没?有名字的药峰,峰上除却药园一片荒芜,偶有不情愿的值日?弟子守在峰下。
他随着越辞迈步上峰,看到的却是从前?自己精心布置整理过,一模一样的小屋与院子,连那石桌上被磕碰得缺失的一角都?极为还原。
心生疑虑,朝越辞斜觑一眼?。
越辞带他走过小屋后的药园,又看花,竹,看屋中一张窄小的床榻与地上简易铺就的簟席,最?后来了院子,坐到小石桌上。
此处亦是从前?薛应挽每日?理药草时的位置,也是越辞第一次见到薛应挽时的景象,他不由攥紧薛应挽柔软掌心,低声问道:“你?看到这些,不会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吗?”
“我初次来此,为什么会熟悉?”薛应挽故作不解,环顾一圈,惊讶,“只是宗门内竟还有这样的地方,不像在一个修行门派内,倒像是农人劳作后的归家歇息之所,确实令人赞叹。”
越辞眼?里的光一点点变得黯淡下来。
“这里,是我一点点按照记忆,重新布置的,”他声音哑而涩,低垂眼?睫,像是在回忆着那段最?为珍重的日?子,“我从前?和他相识,也是在这里。”
“第一面,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在石桌上摘药草,脚下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三花猫,我杀了只妖兽,带着一身血冲上来,把他吓了一跳,小猫也窜得不见踪影。”
“后来,我和他慢慢亲近,才知道这里叫做相忘峰,是宗门内种植药草的地方,整座峰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会种药草,做糕点,做很好吃的饭菜,从来不怨怪别人,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也学不会拒绝。”
越辞从衣中取出一只木制圆球,递到薛应挽手中,指腹按在球体?侧面。咔哒一声,圆球有些迟钝地向?上弹起,化为一只尖喙长翅膀的小鸟雀。
薛应挽认识它?。
从前?的越辞,就是用这只鸟骗得他一片真心错付,信了他的满嘴谎话,把什么……都?给了他。
想?来便生气。
他把那鸟往越辞怀中狠狠一推,对?方惊讶:“你?……不喜欢?”
薛应挽反问道:“不过一只机关小鸟,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拿去骗没?见过世面的师弟好了。”
越辞怔道:“这是……我想?送你?的礼物,无论怎样,你?收下吧。”
“我不喜欢,你?再不拿回去,我可就扔了。”
越辞显然没?料到薛应挽是如今反应,有些无措,眼?角发红,他盯着薛应挽,想?从他面上发现一点伪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