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短短几步,几乎觉得恍惚,问:“…你怎么来了?” “是。”蒋寒衣没犹豫,盯着她的眼睛,“然后呢,答应么?” 蒋寒衣心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地冷笑一声。 弋戈却忽然把后半句话说完,在蒋寒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衣领被人轻轻抓住,下一秒,淡淡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弋戈抓着他站起了身,微微抬头,覆上他的嘴唇。 结束时他有点恍惚,垂眼看弋戈,她的口红微微晕开,两颊也出现朦胧的红晕,眼睛却亮得惊人,无比璀璨。 “嗯?”弋戈没听清楚。 弋戈愣了两秒,恍然大悟,挑了挑眉,“你也不赖啊。”说着,目光下移,看向他紧紧扣在她腰间的手。 蒋寒衣低头一看,差点被吓一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手了?!他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似的,猛地挪开手,又不知道往哪放,踌躇了半天,还是自然下垂,僵硬地贴在了衣缝边。 “没有。”蒋寒衣很想表现得正人君子一点,可尴尬地发现,他现在的目光很难从弋戈的嘴唇上挪开。 所以,他现在只能像个贼似的把目光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一旁的中秋看了半天的打情骂俏,终于忍无可忍,仰着狗头叫了声。 弋戈也不含糊,径直问:“你为什么忽然就答应了?” 弋戈一看就知道他想混过去,于是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测,扬了扬眉,摊牌道:“你是不是听见我和我爸说话了?今天下午,就在这。” “你怎么知道的?”他牵着弋戈坐下来。 蒋寒衣垂下眼,低声说:“是偷听的,对不起。” “有被这件事触动,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蒋寒衣认真地说,“也不是答应要跟你在一起,我是想跟你在一起,一直都是。” 蒋寒衣急了,“你挺聪明的怎么听不懂人话了?我说的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都想!谁觉得你可怜了?” 蒋寒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捉弄了,想发火,可这人拿脑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再大的火都消了。他没好气地咬牙强调道:“我不因为可怜谁就跟谁在一起。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没别的。你最好也是,只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别是因为可怜我。” 蒋寒衣听她语气轻松戏谑,表情却认真,一张笑脸上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分明是要他自己招供的意思。 “那倒不是,我问了蒋阿姨。” 当然,大部分时候蒋胜男女士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不会把儿子工作上的事告诉别人,可是——弋戈都在追了她怎能不说?她多年来的把弋戈骗进门当女儿的梦想终于看见曙光了,还管儿子的隐私干什么?!所以蒋胜男女士不光说了,还说得添油加醋、凄风苦雨,整个把蒋寒衣说成了一个受坑害前途未卜的失足青年。 “要听实话?”弋戈问。 “那我觉得……你真挺可怜的。”弋戈伸手捧住蒋寒衣的脸,将自己的额头与他的抵在一块,用一种哄小孩似的语气说,“啧啧,可怜死了哟。” 在弋戈回答之前,他以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是义正言辞、泾渭分明的——“不可怜,我干嘛要觉得你可怜?我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可怜你。” 可现在,弋戈抵着他的额头,轻轻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他“可怜死了”。没有鼓励,没有告白,没有同仇敌忾,没有义正言辞,他却觉得自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不过没关系,没工作了我也喜欢你。”弋戈啧啧叹了好几句,又说,“嗯……蒋阿姨要是实在不让你啃老的话我勉强养你也行,中秋一个月大概花我两千块,你吃得稍微比她少点就行。”弋戈捧着他的脸,十分大方地说。 弋戈莞尔:“客气!”里竟无比熨帖,再接再厉地又问。 “而且我必须坦白,你说得对,如果那天不是碰巧在警察局看见了你,我大概永远不会主动去找你的。”弋戈抱歉地说了实话,“就算是这样,你也还会喜欢我吗?” 其实这问题蒋寒衣问过自己很多遍——七年来,在大学的公众号上看到弋戈的时候,听说弋戈去美国交换的时候,听说弋戈和姚子奇进了一家公司的时候,他都问过自己,为什么仍然把她放在心上呢?如果还喜欢她,又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呢? 或许是在弋戈坦坦荡荡地说“我追追看”的时候,或许是这三天每次看到她发的那些表情包都笑出声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刚刚热血上头发那三条微信的时候,蒋寒衣才发现,即使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都面对着操蛋的家长里短、工作同事,碰到弋戈的事,他还是那么冲动,还是充满怜惜、不舍与傻气。 有些东西,只在两个人之间发生。 范阳说这年头不论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不能太挑,长相、财力、性格、感觉,有一样就足够。 他不仅要漂亮的,还要个高的、聪明的、性格爽快的、脾气不好的。 蒋寒衣在弋戈灼灼的目光中,终于也放下这些年的愤懑、纠结和质疑,坦然地笑着说—— 第97章 现实世界的狗血和荒诞上不封顶。 只是问着问着,他忽然发现弋戈一直在玩他的手腕,一会儿用拇指和中指把他的手腕圈起来,一会儿拿食指轻轻叩在他的脉搏处,乐此不疲。 弋戈回神来,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很新奇地说:“是你手腕太细还是我手大?我能整个圈住你的手腕欸。” “不知道,反正重逢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你的手腕很好看来着,很想摸。”弋戈很坦诚地说,话末似乎又觉得不对,顿了顿自言自语似的问:“蒋寒衣,我是不是有点色啊?” “那说明我在正常地成长啊!以前我十六七岁,自己都还没长大呢,为什么要对男的感兴趣?现在我都快二十五了,无论生理心理都成熟了,当然就有看男人的需求了。”弋戈很自然地解释道。 其实重逢以来,他一度觉得弋戈变了很多。无论是待人方式,还是行事风格,25 岁的弋戈都比从前开放和柔和。就像他很难想象以前的弋戈会说“我追追看,你考虑考虑”,或者直接地承认“蒋寒衣,我是不是有点色”。 七年来,所有人都变了,有的主动改变成外界认可的样子,有的被动地被搓圆揉扁,可弋戈没有。她在自己的壳里,按照自己的节奏接受变化——从前蒋寒衣一直觉得那层壳是弋戈的阻碍,现在他才明白,或许所有人都需要这样一层壳,像皮肤一样,让他们游刃有余、自由飞行。 只是时间不对而已。 十七岁时,没有谁比谁做得更好,他们都有点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刚说的也不太对。” “你说,如果没有那次在警察局碰巧遇见的话,你永远也不会主动来找我……”蒋寒衣缓缓道,“我现在觉得不一定,你应该会来的。”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蒋寒衣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不过可能会慢一点,要劳驾你等一等。” 她不清楚蒋寒衣为什么忽然抛出这么一个玄乎却又笃定的论断,也懒得去分析事实是否真会如他所说,只是听他这样说,心里觉得熨帖和信服。 蒋寒衣失笑:“那倒是用不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