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永远不会想找我,对吧?” 是啊,可委屈了,是该哄哄。 弋戈是什么时候学会犯规和耍赖的? 蒋寒衣无法克制内心的诧异与受宠若惊,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去应对这样的弋戈,就已经又好气又好笑地,下意识地说:“你知道恋爱怎么谈?” 蒋寒衣怔了怔,垂下眼,默了一会儿扯开话题:“天亮了,赶紧回家吧,外面很冷。” “嗯。”蒋寒衣这时候变得不善撒谎,此地无银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伪装了一下,又把手往对面小区门口一指,“就在对面,我就不送了。” 弋戈手上还剩最后一个烧麦,已经有点凉了。 哪个地方算是她家,还真是一直都说不好呢。 弋戈怕王鹤玲独自在家心情更不好,于是也就在家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追人”招数是同蒋寒衣说晚安、早安,给他发中秋的视频,以及她珍藏的表情包和小笑话。 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基本都知道她有如此幼稚的癖好,朱潇潇也数次表示不理解——“你的人设是高冷精英,为什么仅有的爱好这么肤浅?” 弋戈每天给蒋寒衣发的东西不多,细数下来,也就是定时定点说句早安和晚安,上午发几个中秋的视频说中秋太能跑了她跟不上云云,中午犯困的时候给他发一个笑话,然后一长串的“哈哈哈哈”。 朱潇潇知道她给蒋寒衣发了两天的狗和笑话,当即露出一副“没得治了,埋了吧”的绝望表情,摇头长叹三声:“你怎么想的给他发狗和你那些破笑话呢?你真是要追他?” 朱潇潇向来是不太听弋戈说理的,以这人的逻辑能力,她能把一切事物分条缕析说出个一二三四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来。 “会吧,他以前就很二百五的。” “而且我也提他的爱好啊,我昨天找了个飞机机型科普的视频,专门请教他,可他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朱潇潇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无奈预言:“如果这都能被你追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蒋寒衣确实很爱你。” “……” 看见弋戈回家,她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没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平静地打断:“离吧。” 弋戈一听这话,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把中秋的狗绳往门把上一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鹤玲面前。 弋戈愣愣的不敢相信,呆了几秒才出声:“不可能,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 不过几天的事,直到十分钟前她还笃定弋维山早晚会来请王鹤玲回家的。更要命的是,看王鹤玲这几天的状态,她恐怕也是如此笃定的。 怎么会呢? 可刚刚弋维山在电话里说得也很清楚了—— “公司这么大,总要交给男人……小戈当然好,太好了,但可惜就可惜在这里,她就不是个男孩子!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到时候公司难道送给外人?子凡是我考察很久、精挑细选的,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亲生父母,他会拿你我当亲爸亲妈,这有什么不好呢?连小戈都未必会比他更亲我们!” 弋维山说道这里便顿住了,以叹声代替一切。他没跟她发火,连最后的协商都是一如既往的轻言细语,像无奈的劝哄和安抚,像一个甘居下风哄霸道妻子开心的温和丈夫。 她只是觉得自己迟钝,早该反应过来的。——她搬来这里住已经快一周了,弋维山再怎么诸事缠身,再怎么繁忙纠结,如果真的想来向她道歉,怎么会不来呢?如果是以前 王鹤玲看着眼前愕然的女儿,自嘲地笑了笑:“我都没惊讶,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第94章 两天前刚大放厥词说要追他的这人,这是在干什么? 早安、表情包、一个中秋的视频。视频里她和中秋一起跑步,但她不露脸。 说实话,很笨。 放下手机他去了厨房,中午打算做个粉蒸排骨,需要把排骨处理好、提前腌上。早上刚做的葱油拌面,锅和碗都还没刷,堆在水池子里。冰箱里有昨天刚腌的糖醋小萝卜,蒋寒衣拈了颗扔嘴里,津津有味地边嚼边刷碗。 蒋寒衣也说不清是自己怎么成为一个“大厨”的,高中的时候,他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切个土豆片都能导电的大少爷。 不过工作后因为飞来飞去的太忙,他又疏于厨艺了。直到出了飞行事故,他被迫休起年假,无聊得又重新拿起了锅铲。本来只是随便做做消磨时间,但那次在拳馆遇见弋戈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又燃起了熊熊野心,隔三差五去黄粱梦找舅妈学艺,琢磨那老江城味道该怎么做。 蒋寒衣瞥眼看过去,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大半。 刚出元旦假期,人事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进来,蒋寒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知道是事故处理结果出来了。 他洁癖,是绝不肯在围裙上擦手的,抽了张厨房纸把手擦干净,一颗心已经被持续响起的手机铃声吵得直发毛。 蒋寒衣愣了——调查组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机组里有人良心发现替他说了实话? 人事总监主动解惑:“你们机长自己承认的,他前一天晚上一夜没睡,第二天精神恍惚按错了组件。我们后来也跟机组其他同事交叉验证过,确认了这个事实。小蒋啊,你放心,公司肯定是会实事求是、秉公处理的!” 电话那头人事总监语气依旧热情:“咱们公司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员工的,尤其是你这样技术精湛、大有可为的飞行员!小蒋啊,你看几号方便,直接回来复工吧,现在疫情隔离措施严,公司调飞行员不容易啊!” 人事总监又说了句年轻人受委屈有情绪可以理解,但不能意气用事,才不太放心地挂了电话——蒋寒衣的飞行成绩、身体素质还有同事和乘客的评价是他这一批飞行员里最好的,要是因为这么一个风波,让人被其他航司挖走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直到那灶台黑得锃亮,他直起腰来,吐了口气,心里仍然不痛快。 谁知电话还没拨出去,微信里跳出来一则退款通知。 他想起来了,去年机长在朋友圈发布了一则筹款消息,大约是已经花光了积蓄,走投无路,不然,以机长飞了二十多年的薪资水平,怎么也不至于要到处借钱。当时蒋寒衣替他转发了求助消息,匿名捐了两万块。 蒋寒衣身体僵硬,拇指悬在通讯录上,这通电话却是不知要怎么打出去了。 “寒衣、我已向公司说明事情真相,并将引咎辞职。很抱歉当时为了一己私利、将你拖下了水,希望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另外、我想啰嗦一句,你还年轻、要知道在职场上锋芒毕露和太过善良都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不要在别人都捐几百一千的时候捐两万块钱了,否则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占你的便宜、推你背黑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个话、你可能也不认同,但我还是想善意地提醒你,肺腑之言,权当我向你赔罪!” 可现在,蒋寒衣看着对话框中大片的文字,只觉得心中压抑,他僵直在厨房里,望着窗外渐渐消沉下去的天色,沉默了很久。 蒋寒衣没了做饭的兴致,在卧室里睡了一觉醒来,套上羽绒服想出门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