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弋戈嘴唇翕动一下,还是没笑,正色问:“你到底找我干嘛?” 弋戈皱眉,这是真要罢课砸食堂?可既然都要罢课了,为什么不干票大的直接罢了刘国庆的课?罢晚自习,听起来就很没有震慑力的样子。 蒋寒衣不回答第一个问题,微微踮起了脚,敛起下巴,这样他就可以做到“低头盯着弋戈”了,像大部分男生逗女孩子时那样。如果胆子够大的话,他还可以伸手揉一把弋戈的头发——徐嘉树就老这么“调戏”江一一。 “……”行个鬼的侠仗个鬼的义。 蒋寒衣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睛里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蒋寒衣咳了声:“…夏梨不行的。” “她明年还要选市三好,要是被刘国庆发现和我们狼狈为奸,她就悬了。”蒋寒衣解释道,“而且,她胆子很小的,肯定不会撒谎。” “不是!”蒋寒衣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肯定乐意帮这个忙,你肯定也不想看到爷爷奶奶被赶走……对、对吧?” “唉,啧…其实,我就是觉得只有你能帮我们干这件事!”蒋寒衣有些懊丧地挠挠头,在弋戈面前,他好像永远无法用准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怎么听都怪怪的。 弋戈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像有点得意,有点感动,又有点悲凉——凭什么我就不怕? 蒋寒衣一愣,旋即扬起笑来,“嗯,二十分钟就够了!” 第二天下午下课,弋戈拿着套金考卷把刘国庆堵在了教室门口,把他老人家吓得差点拿不住保温杯。 刘国庆简直想放串鞭炮祝贺,连连点头,“好,去办公室!” “是你有眼不识泰山!”蒋寒衣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赶紧的,叫人,搬东西,走!” 蒋寒衣一笑,“没事儿,我俩皮糙肉厚,处罚跟吃饭似的,怕啥。” 夏梨绞着眉毛,心里有个问题呼之欲出——那弋戈呢,她也不怕吗?为什么你们就叫她一起了? 刘国庆给弋戈讲了三道题,忍不住搁下笔,狐疑地看着她:“弋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老师说?” “这些题……你真不会?”尽管都是压轴大题,但对弋戈来说,实在不应该成为困扰。刘国庆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没关系,有任何事情,哪怕是和学习无关的心事,也可以和老师说的。” 刘国庆还一脸慈祥地等她诉说心事,弋戈在心里权衡要不要再牺牲一次自己的作文。 刘国庆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弋戈。 “你!”刘国庆怒不可遏,但现在没功夫教训她,起身跑下了楼。 …这就是蒋寒衣说的“砸食堂”。 蒋寒衣和范阳两个人则堵在食堂上周才试运营的零食和文具窗口前,两人脑袋上各系一圈白布条,写着“抗议”;面前又竖着块用班牌改造而来的标语牌,上书——“拒绝关系户承包食堂”,末尾三个大写加粗的感叹号。 弋戈看着蒋寒衣一脸正气地举着那个控诉“关系户”的牌子,想到中午听蒋寒衣科普的校园秘辛:树人的食堂承包一向是关系户大本营,几乎每个档口的负责人都和校领导七拐八拐地攀上点关系。这在树人内部,是人尽皆知而又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次学校要强拆小黑屋,估计就是为了给食堂自家开的小卖部让路,蒋寒衣信誓旦旦地猜测道。 这时候不出手,简直对不起他们脸上冒的青春痘。 树人 1978 年建校,小黑屋是 1994 年开起来的。当年学校食堂、小卖部承包的关系户现象比现在更严重。小黑屋里的那位爷爷,就是学校里一位老教师的弟弟,当年也是走了关系、塞了红包才开起小卖部的。 弋戈不 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想。 “你们在干什么?!”刘国庆气得脑袋冒烟,怒吼道。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诉求明了。可谁都听得出来,那是少年人装出来的老成与镇定,仿佛只要语气够平静,他们就能和大人们坐在平等的谈判桌上。 “只要学校承诺不拆小黑屋,我们就回去。”蒋寒衣说,“否则,我们就一直不上课!” 陆续还有学生走进食堂,看见这稀奇又热闹的一幕,都停住脚步不走。 其他抗议的同学也跟着卸下书包——他们居然每一组人都带了满满一书包的小面包,看来是早有准备。 这人,倒比她想的聪明一点儿,居然还想到了这一茬。 “蒋寒衣,你干什么?!”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在蒋寒衣、范阳,还有高杨、徐嘉树等人一遍又一遍的呐喊中,食堂很快沸腾起来。大部分人并没有去拿那个小面包,而是一拥而上,和原先的抗议者站在一起。 “不能欺负爷爷奶奶!” “拒绝关系户走后门!” 弋戈在沸腾的人流中漂流,她被挤到食堂门口,一抬头,看见了人群另一边的蒋寒衣,深秋的天,他穿单薄的校服 t 恤,额头上居然起了一层汗,亮晶晶的。 心中的鼓点在告诉她,此刻,他们站在一起。 很快,更多的老师赶来。 “不要喧哗!不要再走动!冷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举报电话”这个词撬动了少年人心中稚嫩的权衡——在十六岁的认知里,“举报”,是一件正式而有权威的事。 刘国庆见状,夺过主任的大喇叭喊道:“听清楚了的同学,先回教室,耐心等待项目公示期!还有异议的同学,你们可以留下来!旷课、霸占食堂、扰乱学校秩序,老师会把你们的家长请来,我们坐下来一起聊一聊!” 一个学生默默走出食堂之后,立马就有学生跟上,他们迅速形成一股混乱而迅速的人流,弋戈站在门边,被推搡了好几次。 可他那副可怜的眼镜,早就被踩了个稀巴烂,又被混乱的脚步带出了食堂,摔在台阶上,彻底散架了。 虽然不太礼貌,但弋戈对他的印象始终只能停留在当初那团擦了鼻涕的纸上。 “你的眼镜在那里,摔烂了。”弋戈指了指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