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全国顶尖学府的学生,竟然还能对粮校给出“挺不错”三个字的评价, 实属意外。
林思危以为他是当着郁建秀的面,不好意思说领导的母校不好,心想这小淮哥看着不善言辞, 关键时刻情商闪现?
果然郁建秀笑问:“哦?咱们京城的高材生居然给出肯定, 愿闻其详。”
顾淮扶了扶眼镜, 认真道:“学校设备的确破旧了些, 但判断一个学校的质量, 不看大楼, 看教学。”
“教学如何?”顾念申也好奇起来。
他们在学校走了一圈教学楼, 在教师办公室交谈过一会儿,并没有具体留意上课内容,顾淮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课程安排得非常科学。办公室墙上有课程表, 我仔细看了食品工程和粮食机械两个专业, 一到三年级的课程实用性都很强,有两门课应该是这两年新设的,据我所知, 食品专业强校也开设了没几年,还在试点阶段。说明粮校的课程设置, 是跟国内食品行业高校有合作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愧是高材生。”郁建秀欣慰道,“据我所知,粮校在教学上一直很有追求。有了专业的、领先的课程,学校的设备环境要是跟不上,岂不太可惜了。看来省厅也得重视起来。”
顾念申道:“粮校设在我们晋陵,晋陵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人才难得,我们不是首都,不是申城,吸引大学生来太难了,多亏有粮校培养人才。”
两位领导聊着高瞻远瞩的话题,一路将郁建秀送到了火车站。她要回省城。
冬天日头短,太阳已快落山,余晖照着晋陵城,也照着熙熙攘攘的站前广场。
从刚刚车上顾念申和司机的对话,林思危听出来顾念申还要赶回单位工作。身为即将上任的副市长,春节前有一大堆的事务在等着他。
“顾伯伯你送小淮哥吧,我直接回家,也不远的。”林思危不肯再上车。
顾念申却瞥一眼顾淮:“你送薇薇回家,这是任务。”
“不用不用,我很近的。”林思危婉拒。
顾淮却道:“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替父亲关上门,问:“那不回来吃晚饭了?”
“嗯,别等我了。”
不知怎的,林思危觉得顾淮有话要跟她说。
…
这个年代的晋陵城区并不大,近郊也还完全没有开发,真正热闹的繁华地段,也不过数平方公里,哪怕从城区最北边的火车站,走到城区最南边的国道,也不过三四公里。
阳川路距离火车站,公交车三站路,步行大约半个多小时。
没想到顾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住鱼骨巷?”
林思危一愣,这才想起来,顾淮这才回家第一天,哪里就能知道自己和林家的种种纠葛。
他应该是听到顾念申说“送薇薇回家,这是任务”时,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但他真是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开口问。这要换顾洽,早就一箩筐话,来龙去脉问得一清二楚了。
林思危笑道:“我住奶奶家,在阳川路。”
见顾淮又扶了扶眼镜,这是不太理解、但又不方便开口问的意思。
反正等下顾淮回家,二老一定会逮着他把林思危的身世说个一清二楚,林思危并不讳言自己的出身,坦荡道:“林正清在农村插队时结过婚,我就是那个婚生子,从小在农村长大,来晋陵没多久。说起来,这是个复杂的家庭伦理故事,但也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林家住不下,所以我住奶奶家。”
“怪不得……”顾淮嘟囔。
“怪不得什么?”
顾淮又扶了扶眼镜:“小洽写信说起过你,我还想,林叔叔啥时候多了个女儿。”
顾洽!
林思危心中顿时激荡起来,顾洽竟然跟顾淮说起过自己?
“小洽哥说起过我?”林思危转头望他。
顾淮心细如发。先前跟这个“薇薇”相处半日,她年纪小小却总是一派笃定的模样,一提到顾洽,她眼睛都亮了,头发丝都开心了。
不知怎的,顾淮有点羡慕起弟弟来。
他真希望心底的那个人,说起自己时也能像眼前的林思危这样,头发丝都是招摇的。
见林思危热切地望着自己,顾淮避开她的眼神:“他写信很啰嗦的,说奶奶把小澜好些嫌小的衣裳都送你了。”
“是啊,我身上这件就是。”林思危拍拍身上的大衣。
“很合适。”顾淮由衷赞美。
“小洽哥还说什么了?”林思危又问。
非是她不淡定。林总上辈子在男人这件事上没怎么留过心,这辈子被顾洽照耀到了,而且是“产妇式”的照耀。
若光是照耀倒也罢了,他还失踪。
心中原本只是一点点牵挂,经由这沓无音讯、生死未卜的时日,竟生生地茁壮起来,变成了不能提及的煎熬。
“说林叔叔家小孩大概学习都很好,他倒是给顾家掉链子了。”
“胡说!”
林思危撇嘴:“我又没上大学,他怎么就知道我成绩好。小淮哥你上大学还是研究生,的确很厉害,但小洽哥是战斗英雄,保家卫国,也一样很厉害。”
“小洽要是愿意好好读书,成绩不会比我差。我就不同,我就算想好好当兵,这体检也是过不了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