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抿了抿发髻上的散发,就去厨房忙乎了。不一会儿就端出香喷喷的一顿。
搪瓷盆满满一盆咸泡饭, 绿油油的菜叶子,粉粉的肉沫,再加上一碗金黄的炒鸡蛋。胡巧月是个讲究人, 炒鸡蛋上还洒了几粒香葱,顿时活泼生动起来。
“今天没课啊?”胡巧月问。
“还有两门课,后天考完就没了。要进厂实习了。”
以前林思危提过要实习, 胡巧月也知道实习单位的重要性, 便问:“去哪个厂?”
“酿酒总厂。”
胡巧月笑道:“这很好啊, 酿酒总厂不错的。你脚程快, 咱家过去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然后又道:“住奶奶这儿吧。把桌子搬厨房去, 五斗橱顺到大衣柜这边, 我量过了, 正好挤得下,那边靠墙就可以再放张床了。”
“奶奶……”林思危心中一热。
她的确是来商量住处的,但却没想到奶奶早就替她想过了。
“你跟我作伴, 我也热闹。”胡巧月道, “就这么决定了,回头我去买个床。就是地方小,只能放个一米二的小床。”
一米二还不好啊, 宿舍的床才一米不到,还是上铺。
原本林思危还想着, 要是酿酒总厂那边能有宿舍,她就想办法申请个临时宿舍,但看胡巧月这么积极,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奶奶也需要她。
“那我跟奶奶一起去买床。有旧家具店吗?买个二手的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孙女才不睡别人的旧床。”
“奶奶……”
“别跟我争,奶奶虽然家底远不如以前,一张床还是买得起的。”
这是曾经的富家小姐的坚持。
“好,就听奶奶的!”林思危挟一块鸡蛋,放到胡巧月碗里,看着鸡蛋上的油星子在咸泡饭的汤面上化开,晶莹生辉。
…
林思危终究还是替奶奶省钱了,她不舍得去家具店,托吴山海在粮校附近找了个木匠,打了一张小床。然后礼拜天让木匠送货。
一路上林思危坐在三轮车上扶着小床板,热热闹闹地跟木匠聊天,还说自己姨夫也是个木匠,所以她看得出来,方圆五公里就没有哪个木匠手艺比你好的。
被这么个漂亮小姑娘一夸,木匠脸上倍儿有光,蹬三轮都更带劲了,一阵风似地蹬到了阳川路。
见家里就这一老一少,木匠恻隐之心大起,还帮忙把家具搬到位,然后安装好了床。
胡巧月把压箱底的床单被面都拿出来了,给林思危缝了一床绿色百鸟朝凤的新被子。一铺上床品,这张小床还真的蓬荜生辉起来。
送走木匠,林思危直接扑到床上,光滑的绸缎被面抚着她的脸庞,是富贵的味道啊。
“我终于有家啦!”
林思危开心地捶着,把胡巧月逗得咯咯笑。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傻丫头,瞧把你乐的。”
“我有家,还有奶奶,我是个幸福的小孩!”林思危也咯咯笑,想起了丁韶武。
此刻她觉得自己和丁韶武一样无忧无虑。
胡巧月也是打心眼里高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跟我老太婆住,规矩大得很,你以后可是要照顾老人了,不是幸福小孩,是辛苦小孩。”
“我跟奶奶这还能叫‘照顾’啊,明明是奶奶照顾我。每回来都是奶奶做饭,我就是蹭吃蹭喝。”
两人正说笑着,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
胡巧月脸色顿时一冷。她听出来了,这是她那个有头有脸的讨债鬼儿子又来了。
果然,楼下响起了林正清的喊声:“妈,我来了。”
这是要她扔钥匙。
林思危迅速从床上弹起,将床铺整理好:“我下去开门。”
胡巧月冷笑:“前两回来都避开你,今天这是明知道你也在,来逮你了。”
“没事,奶奶你要注意身体,别跟他们气。有我呢。”
林思危咚咚咚跑下楼,一打开门,怔住。
门外齐刷刷站着四个人,林正清一家四口全来了。
林思危迅速绽开笑颜:“爸,刘阿姨,你们来啦。”
刘玉秀手里拎着两个网兜,一副要来走亲戚的模样,脸色却很不自然。
尽管林正清已经跟她说过,今天林思危很可能会在,但她一眼看到这个让自家鸡犬不宁的小杂种,还是打心眼里冒火。
“让开。”她瞪林思危一眼。
林正清也不怕尴尬,假装看不见刘玉秀的臭脸,笑道:“思危也在啊,过来看奶奶?”
“嗯。你们吃过饭没?”林思危问。
她是故意做出主人的派头,要气气刘玉秀。所以根本没有让开,而是走在前头,还特意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