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到师父师姐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孩。那师徒二人也是见到襁褓中的刺绣,才给取了喻轻舟这么个名字。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自报家门这一出,更不用说,眼前之人分明是沈韵而非映雪师姐,又回哪门子隐仙宗?
去繁城还差不多……
枇杷暗自腹诽着,忽然听见那个喻轻舟又开口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听得枇杷一愣。
因为他听见了小孩儿轻轻唤了声姐姐……
——哪里来的姐姐?
枇杷迷惑了,至少在这副身体的视野所及范围内,并没有像是出现能符合这一称呼的年轻姑娘。
倒是可以瞧见沈韵那张白皙无瑕的秀丽面容,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微敛,静静看向这边,眼底明明灭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枇杷觉得莫名其妙之际,又是一声小心翼翼的姐姐。
这次枇杷看得分明,视野中有且只有沈韵一人,所以这两个字只能是对着后者。
姐姐……小时候的喻轻舟居然管第一次见面的沈韵叫姐姐?!
见此情形,枇杷不由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好似一个惊雷落下,劈得他外焦里嫩。
这这这——
喻轻舟难道就看不见对方的喉结吗?
难道就不觉得作为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沈韵的嗓音多少有些过分低沉了吗?!
显然,这些都不在孩童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看着那张十足好看的面孔,迎着那双神色不明的漆黑眼瞳,表现出了超乎这个年龄的十足坦荡。
若不是能够感同身受,枇杷还要以为喻轻舟胆子有多大。
实际上一双手掌早就已经攥得紧到不能再紧,后背上也是一片濡湿。
他在……紧张呢。
至于为什么而紧张,枇杷也说不清,只能静观其变。
毕竟现在的自己除此以外也做不了什么了。
不过,枇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担心。
因为无论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沈韵,还是上辈子喻轻舟所敬慕的映雪师姐,在他看来都在可以信赖的范围内。
果然,沈韵听到这两声多少有些冒失的称呼,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多大的不悦。
而是忽然朝着孩童伸出手。
眼前蓦地一黑——原来是喻轻舟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他坐在床沿,并没有多少闪躲的余地。
于是下一刻,枇杷就感到了头顶传来的轻柔按压,同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梅花冷香。
“这么看,胆子也不是很大嘛。”
近前响起沈韵低低的话音,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隐约竟又像是带着些笑意。
孩童只觉得心里、耳里都怪痒痒的,不由好奇地睁开了眼,正对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不由地又是呼吸一窒。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到那深深的潭水中似乎卷着一个漩涡,带着一种令人着魔的吸引力,差一点他就要整个儿栽进去了。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
少年已经收回手,重新站直了身子。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孔。
只是看向孩童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令人无法理解的复杂。
沉浸在被好看的陌生姐姐温柔抚摸脑袋的意外惊喜中,有些恋恋不舍的孩童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枇杷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也注意到了对方口中的小声嘀咕。
“傻是傻了点……资质也倒还……”
声音不大,枇杷听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少年刚才的举动并非出于单纯地示好。
明明之前都已经主动提出了带孩童离开,却又在此时突然出手试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担心不小心带回去一个傻子?
毕竟长到这个年纪还能分不清男女,确实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偏偏喻轻舟还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本来因为少年周身的凉意而微微退下去的体温又卷土重来,尽数爬上了面颊。
他低下头,一时瞧瞧少年摸过他脑袋的那只手,一时又忍不住拿自己手去够脑袋上被触碰的那个地方。
枇杷感到了喻轻舟的开心,那是一种深藏的隐秘欢喜。
也感到了,对方看向少年的目光像是看见了天上的星星……
意识到这一点的枇杷忽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落感觉,他原本以为会让喻轻舟那样小心翼翼地景仰着的人,有且只能是沈映雪一个。
可原来沈韵也是一样的……似乎也并不存在什么,非此人不可的唯一性选项。
枇杷不知道这种失落感从何而来。
即使他在心里一再强调,此喻轻舟非彼喻轻舟,好像也没有多大效果。
这种想法甚至将枇杷投入了一个新的旋涡中。
既然沈映雪可以不是沈映雪,那么喻轻舟换成别的什么人,也完全可以成立。因为情节已经提前设置好了,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对什么人一见钟情,什么时候又和什么人一拍两散……
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