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刚才,爹那么大声的呵斥,厨房和堂屋离得这么近,又都敞着门,娘亲应该早就听见了。
可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枇杷轻轻唤了一声娘,也只听到对方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甚至都没有抽空抬起头,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同样是无措。
相比于他爹给他带来的恐惧感,枇杷其实是更在意娘亲的态度的。
说白了,和前者原本就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彼此两不相干。
但是从前的娘亲和枇杷,几乎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两个人,彼此相依为命到了那一天……
也许是枇杷的视线太过于强烈,女子终于抬眼朝他瞥过来,语气平静几乎到了没有一丝感情的地步。
“有事么?”她问,好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
以枇杷这些天所看见的,随便拉过村子里的一个乡邻,娘亲的口吻都要热切上许多。
枇杷被对方语气中的冷淡和不耐烦所刺伤,微微怔了怔,才摇头:“没……没有。”
“没有就出去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娘亲又道。
枇杷不解,瞧了瞧四周,确定不是到了别的地方,还是从前熟悉的厨房,怎么突然就变成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了?
过了会儿,见枇杷没有离开的意思,女子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他的眼中多了一丝的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情?”她问。
枇杷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装无事发生了。踌躇了一下,才捻着手指鼓起勇气说道:“娘,我总觉得,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女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追问。
这是枇杷第一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类似于压迫感的东西。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见此情形,女子忽而笑了,轻轻扬起的嘴角仿佛和从前无异。
“好端端地,怎么又说傻话了?”女子柔声反问。
看到对方脸上久违的熟悉笑容,枇杷心中微动,娘亲两个字已经堵到了喉咙口,蠢动着。
可惜不等他真的说些什么,女子脸上温和忽地收敛,仍旧是笑着的,神情中却多了一丝嘲讽与轻蔑的意味。
“凭什么?”女子轻笑出声,“就凭你一个小杂种?也配让我对着你笑?”
这话说得异常刺耳。
就连村子里的那些爱嚼口舌的好事之徒,都没有当着枇杷的面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因为他们还顾忌着枇杷他爹,不想因此惹上是非。
但眼前的女子却像是毫无顾忌般,清晰而缓慢地吐出怨毒的话语。
“小杂种就是小杂种,就连痴心妄想的模样和你那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的老子简直一模一样,都同样得让人恶心。”
枇杷彻底呆住了。
一时间忘记了呼吸,直到缺氧的晕眩感,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巴,像一只在砧板上徒劳求生的蠢鱼。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娘亲吗?
那边,说完这一番话的女子眉目舒展,像是终于吐出了长久以来积攒的一口恶气,然后再次看着枇杷轻蔑地笑了。
“这就受不了要哭了?”
女子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擦过他的面颊,手指的触感还是一样的温暖熟悉。她的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无比寒凉。
“我都还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哭?眼泪这种东西,流多了就不值钱了。好好攒着这些眼泪,攒着它们,不然等到真要送葬的那一天,就哭不出来了。”
顿了顿又道:“不像我,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就等着那一天,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呢。”喜欢白月光的白月光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