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枇杷最大的幸运,也是枇杷最大的痛苦。
他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娘亲可以变回那个生活在未知远方、总是对未来充满向往,被家人疼爱、被朋友喜欢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但是,在心底的最深处,枇杷又是如此贪婪且自私地眷恋着娘亲的温柔对待。
他想如果他死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
他想当喻轻舟,想成为那个在女子的期待中被生下来的孩子,能够理所当然地作为孩子爱着对方,也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被对方所爱的事实……
然而,枇杷并没有死。
在床上连着躺了一个多月之后,原本高烧不断、奄奄一息的孩童居然奇迹般地生还,并且慢慢康复了。
不过经过那一番毒打,到底还是落下了一些毛病。
比如说他的腿不再能够如从前那样奔跑,比如说他在看到他爹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用路过村民的话说,那家的傻小子瞧着像是比从前更呆更笨了。
枇杷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一件事,就是娘亲身上的变化——娘亲似乎比从前爱笑,也比从前健谈了,也愿意和那些多嘴多舌的婆子婶娘之类的笑着搭话了。
村里都说,那是因为枇杷他爹终于肯下定决心收拾婆娘了。
“啧,前头怎么说来着,这女人啊就是贱骨头,越是宠着越不是鼻子不是眼的,你看现在,不就老实了,所以要我说啊……”
枇杷忍不住瞧了眼站在不远处瞧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着的人,心里感到奇怪,因为那也是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他很想上前问问,当一个贱骨头是多么令人得意的事吗?否则何以如此骄傲,不惜要宣扬到别人的家门口。
——可,枇杷没有动。
他的腿还在疼。
他的心里还有别的要挂念的事情。
爹去村里帮忙了,娘亲在院子后头的菜地里,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
自从他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就隐约感到娘亲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自己了。
枇杷不懂究竟是为什么。
但,在这个世界上,他原本就只亲近娘亲一个。
所以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枇杷不由得不感到措手不及。
虽然枇杷心里再明白不过,以他的身份,就算真的被娘亲不喜欢,也是自己活该。
可是经历过从前的亲密无间,加上有一段时间娘亲对自己的过度爱护,这样的落差太过突然,令人难以接受。
甚至让枇杷产生了一种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就在那时候,枇杷遇见了元宵。
元宵是一只猫,元宵是枇杷给起的名字。
就像是娘亲一直叫他枇杷,枇杷觉得也应该给自己的这个新朋友起个名字。
毕竟,见了面也不好总是喂喂喂地叫着吧。
一来不礼貌,二来听着也不熟。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元宵就在厨房里偷吃一碗隔夜的汤圆。
那天,枇杷在院子里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闻声寻过去,本来都做好了打老鼠的准备,不想老鼠没见到,却逮着只小偷猫。
昏暗的厨房间里,那双绿色的眼睛幽幽亮着,跟两点鬼火似的。
枇杷还在愣神,那猫已经有了动作。
似乎是想趁机逃跑跳出窗子,没想到起跳时没等掌握好力度,一个脚底打滑滚进了堆起来的草木灰里。
等到枇杷好不容易把摔得七荤八素的猫从灰堆里扒拉出来,对方已经直接由一只白猫变成了一只毛色斑驳的灰猫。
一张窄窄的小脸上,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倒是越发被衬托得晶莹透亮起来。喜欢白月光的白月光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