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子中的其中一员要被选去,作为看守进入祠堂,祠堂本就不能轻易出入,作为祠堂看守更是完全失去自由,只能成天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
这下饶是云瑶,也有些害怕了。
她热爱着这个世界,热爱着每一个熟悉的族人。
又怎么能忍受被剥夺自由,被关在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呢?
于是,云瑶作弊了。
在用来抽签的纸条上。
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把戏,却足够将她从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和焦虑中解救出来。
她也确实成功了。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岔子——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阿爹给发现了。
好在,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云瑶是目送着云止进入连通祠堂的小房间的。
门缓缓关上之前,她似乎看到孩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张素来缺乏表情的脸上,似乎蓦地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只是不等她彻底看清,门就严丝合缝的闭上了。
云瑶惶惑不安地等了几日,她第一次失眠了。
闭上眼睛,便是云止那张笑容讽刺的面孔。
那笑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往日平和的假象一刀扎了个粉碎。
云瑶并非那些人所以为的天真良善,甚至都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个称职的好姐姐。
经过几天的挣扎,云瑶最终还是偷偷从送饭的小门溜了进去。
出乎云瑶意料的是,迎接她的并非云止的冷眼相对。
云止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云止。
沉默寡言,缺乏表情。
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对了……是姐姐,云止居然破天荒地叫了云瑶姐姐。
见云止非但安然无恙,甚至还比以前多了一丝人情味的样子。
云瑶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云止的性子原本就不喜欢外出。
——说不定,比起从前的那种生活,阿止他更适合如今这样无人打扰的安宁日子。
若是当日自己被选中,那么留在家中的云止,作为族长唯一的儿子,不可避免地就要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岂不是违背了云止的天性?
自己那么做,说不定是在无意之间做了件一箭双雕的好事呢。
云瑶越想越是这么一个道理,看向云止的目光也恢复了从前的温柔。
于是,从那天开始,云瑶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悉心照料云止的体贴姐姐。
不同的是,她几乎不会再在人前提起暗室中的云止。
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们的父亲也同样是这么做的。
这几乎成了父女俩一个不约而同的默契。
而到了暮色低垂的黄昏。
当白日的光景尽数笼罩在暧昧的暖黄色当中。
云瑶便会带上昼间采摘的鲜花和厨房里的点心,前去看望云止。
每每推开那扇缠绕锁链的门扇,感受到其中渗透而出的隐约寒气。
云瑶就会止不住地原地打两下哆嗦。
就好像无意间踏入了世界的另一面,区别于那个充斥着欢声笑语和阳光的地上世界。
这里寂静、寒冷,单调到令人生厌……可云止却很好地融入到其中。
有时候,云瑶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云止,头脑中会忽地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云止生来属于这个地方。
和自己这个外来者不同,云止他像是从这个阴暗房间某一个角落长出的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
可理智又会告诉云瑶,眼前的分明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
云瑶竭力在心中那种蠢动的不安。
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笑、谈天,然后在夜深之前匆匆道别。
每次将那扇上锁的小门远远地丢在身后,云瑶就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和松弛。
就好像把内心里某处不可告人的阴暗,一起锁在了那个房间。
是的,云瑶越发感到,云止就像是一面镜子。
过分清晰地映照出那个,掩藏在明媚表象后的那个自己。
尤其是……他们长得如此相像,是即使作为孪生子都稍显诡异的地步。
云瑶惧怕看见云止,更惧怕看不见云止。
也许是想要将内心的恐惧放在眼皮子底下,确保对方不会从黑暗的深处突然地冒出来,猝不及防地对自己下手……
于是,白天面对众人的云瑶,傍晚面对云止的云瑶,还有那个在深夜里独自拥抱着自己的恐惧彻夜难眠的云瑶……
就像是被切割成三个不同的部分。
互相排斥,又紧密结合。
连缀成了云瑶在日复一日愈发紧绷的神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叫做喻轻舟的青年出现了。
身背长剑斯文俊朗的青年,携带着从外界而来的新鲜空气。
——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云瑶突然意识到,该如何逃离现在的处境。
那就是让喻轻舟带自己离开。
云瑶有信心,青年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毕竟,自己是这样的楚楚可怜又纯真美丽。
她不信,喻轻舟会无动于衷。
然而,云瑶失策了。
喻轻舟拒绝了少女的请求。用词委婉却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带着近乎残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