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喻轻舟已经无暇细想。
身体在脑子发出指令之前作出了反应,回过神的时候,喻轻舟已经跑过去,一伸手接住了摇晃着向前扑倒的少年。
他的手上和衣服上也跟着沾上了那样粘稠滚烫的鲜红。
他听见少年叫了声他的名字,像是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恶狠狠的味道。
喻轻舟又低了一下脑袋,才听清少年后面说的话是:“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在抬眼看去时,少年已经惨白着脸孔闭上了眼睛。斑驳的血迹映在那张脸上,红得触目惊心。
还是一旁的常师伯急急上前查看,喻轻舟才想起此时的黎宵需要的是治疗。
于是任由师伯将少年从自己的怀中带走。
可是黎宵的指头却死死攥住喻轻舟的一角衣料不肯放手,就像一个人在临死前抓住杀害自己的凶手那般的用用尽了全力,至死不休。
常师伯见状也是一愣。
“这……”
喻轻舟瞧了一眼,干脆地抽出剑来,刷啦一声随着剑光一闪。
黎宵因为拉扯而抬起的胳膊于是垂落下来,回到了身侧,只是手里还攥着那一角衣料没有松开。
喻轻舟没有跟着离开。
而是留在了空荡的大厅之中。
四周安静极了,他的眼睛落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想起不久之前还有一个少年坐在上头百无聊赖地等着自己回来。
也就是前后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一切就都变了。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黎宵恶狠狠的话语,少年拼尽最后一丝神志,为的就是要说出那句——喻轻舟,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大概已经是恨毒了自己。
也罢,喻轻舟对自己说,无论是好是坏,总归一切就到这里为止了。
以后见与不见,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然,可以的话,喻轻舟觉得还是不要再见得好。
却万万没想到,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
从喻轻舟遇见少年的那一天,又或者是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在他诞生在这个世上以前,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会不死不休。
而归根到底,缘分这种东西说得再好听,也是命的一部分。
——他躲不开注定的缘分,就像他不得不认命。
后来,喻轻舟从掌门处得知黎宵的身上设有一道禁制。
能够让少年在生命垂危之际从敌人的手中获得一线生机,从而转败为胜,杀死对方。
原本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
可若是当事人能够接受对方心甘情愿的血缘献祭,便相当于接受了对方的臣服,在这种单向的供给关系中,献祭者必须绝对忠诚于被献祭者。
否则便会遭到严重的反噬,甚至危及生命。
“他喝了你的血,对吧?”掌门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喻轻舟默认了,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倘若这所谓的禁制真的发动了,出事的不也应该是自己吗?
为什么反倒是黎宵出了问题……
“因为那孩子只有一半的妖血,你挖走了他的那只眼睛,使得这种基于血缘的禁制产生了偏差。”
“竟是这么一回事……”喻轻舟禁不住在口中喃喃。
“所以,我和你师伯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由你作为那孩子的监护人。让他作为一个人而非所谓的妖继续生活下去。”掌门郑重其事道。
喻轻舟怔了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黎宵他,他应该不会接受——”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黎宵他应该不会接受一个让自己觉得恶心的人,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吧。
像是看出了喻轻舟心中所想,掌门轻轻摆了摆手。
“这点,你就不必多虑了。”他说。
见喻轻舟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掌门笑了:“你呀,向来是个明白的,如今怎么又糊涂起来,有那禁制在,他就算想要讨厌你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有时并不是那么分明的。”
想要讨厌也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中每一个字都明白无误,连起来却突然带上了些许的耐人寻味。
他想起黎宵近段时间以来的乖顺粘人,和发现自己有可能被利用时的剧烈反应,以及之后的昏迷。
原来全部都是有迹可循的东西。
是那什么禁制的作用啊……
喻轻舟渐渐分明了。
他点了点头,像平日里那般向掌门躬身行了一礼:“弟子喻轻舟定当谨遵掌门叮嘱,竭尽所能将黎宵引入正途。”喜欢白月光的白月光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