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带那样的红,几乎和那人指缝间正不断溢出的鲜血一样地鲜红刺目。
“沈韵……”
枇杷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人的姓名。
与此同时,一滴温热的液滴落下了,无声砸在了枇杷的侧脸。
听见了少年的呼唤,沈韵漆黑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然后笃定地嗯了一声。
简单的一个字音,就像是那颗砸落在枇杷脸颊上的温热血滴,几乎要在他的心上烫出一个洞。
枇杷一松手,匕首就辗转到了沈韵的手中。
沈韵收起匕首,低头看着地上的少年。
“应该是伤到了骨头。”他说。
然后,在俯身蹲在了少年面前,拉过后者的胳膊环在自己肩头,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枇杷陡然收紧双臂,他有些慌张地看向沈韵,生怕不小心累到对方。
沈韵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侧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可是你的手——”
听到这话,沈韵像是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平静,像往常一般轻描淡写道:“一点皮肉伤,不打紧的。换我下手可比这狠多了。”
枇杷闻言,愈发觉得心情复杂起来。
沈韵的步子很稳,脚步声轻轻回荡在安静的通道里,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寂。
“沈韵。”枇杷忍不住开口。
“嗯?”
“其实我从前,在梦里见过你——不,应该说是见过一个跟你很像的人,而且,是在第一次遇见你之前。所以,那时候才会那么一直盯着你看。每次看到都会想起梦里的那个人。”
枇杷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带着些做错事情的忐忑。
沈韵听到这话,他的反应远比预想中要平淡。
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地,青年轻声附和道:“这样啊。”
“你……不觉得生气吗?”
“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吧。”
“什么?”
对于这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枇杷着实有些惊讶。然后就听沈韵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心就是这样不可控的东西不是吗?”
顿了顿,青年又道:“而且你也没有把我当成那个人,不是吗?”
——确实如此。
关于这点,沈韵没有说错。
“甚至是刚好相反。”
说到这里,沈韵像是轻轻地笑了。
从枇杷的角度并不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到脑袋上方气流细微的扰动。
“对不起。”枇杷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道歉。
沈韵却轻轻摇头:“你忘了,我其实早就说过的。在那年的元宵节,我说过,若是想念这张脸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张脸并没有那么地招人惦记。”
枇杷不说话了,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
沈韵也认出了他。
也还记得那年的元宵灯会。
“你是什么时候——”
枇杷想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沈韵的回答是:“没有忘记过。”
所以是一直都记得。
“什么嘛……”就连枇杷也不住犯起了嘀咕。
明明一直都记得,却从来都不肯在自己面前提那么一句。
害得他心绪不宁了那么久,总是犹犹豫豫着是否应该开口相认,还在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一场。
却原来——
枇杷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
这个抱着他的人,却仿佛成了他在湍急水流中能够抱住的唯一浮木。
他知道他不该问的。
可是心底里的那一丝侥幸作祟,枇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认识一个叫做喻轻舟的人吗?”
沈韵的回答再次出乎少年的意料:“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
枇杷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沈韵的话冷不丁地一阵颠簸。
“什么意思?”
他实在不懂,什么叫做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
听到少年的疑问,沈韵的脚下微顿,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说:“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听过那首曲子了。是从我母亲那里听来的,她总是偷偷摸摸地在角落哼着唱,见到人就若无其事的走开,跟做贼似的。”
“……”
“我从前不懂,直到后来读了母亲留下的遗书。满满当当的几张纸,除了表达对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父亲的爱恨痴缠,余下的便是对一个叫做小柔的女子的歉疚。”
“……”
“母亲年少时对父亲一见钟情,为了成功嫁给如意郎君,她做了一件背叛好友的卑鄙事情。那件事之后,那名叫做小柔女子不知所踪,而母亲也如愿以偿地嫁进沈家,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沈夫人。”
“……”
“很可惜,婚后的生活并不像预想的那般美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母亲她开始后悔。越来越觉得自己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是冥冥中的报应。”
也许是从来没有听沈韵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枇杷有些抓不住重点。
他不太明白沈韵为什么要说起这个故事。
只是心里头忽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