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不想我误会,他的重音落在扮演两个字上。见我还是磨磨蹭蹭地没有回应,于是又勉为其难地退了一步。
“你这个样子,演一只哑巴小狗也不是不可以。”
“……”
我是真的很好奇,黎宵看着那么有钱的样子,市场上什么样的品种,什么样的花色挑不到,那么想养狗,自己买一只不香吗?
这次,不等我多想,就被提着后领子拎了起来,有些熟悉的手法,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上一次经验。
黎宵只是虚虚地将我从雪里拔出来,我的脚尖还是可以勉强触到地面的,因此也没有了那么的害怕。
只是,冷风顺着拉开的领口钻进来,冻得我浑身直打激灵。
黎宵也察觉到我哆哆嗦嗦的样子,轻轻地啧了一声,改拎为捞。跟提个包裹似的将我夹在胳膊肘与身体之间,我则像捆蔫了的咸菜似的地耷拉下了手脚。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我垂着脑袋,
被那件毛茸茸的白色披风兜头罩住,眼前的一切都在随着黎宵的步子微微晃动。
鼻尖萦绕着的都是黎宵身上那种像极了梨子的甜香,那味道很别致,尤其是同花月楼中随处可以闻到的胭脂水粉的气味相比较,简直是十足十的孩子气。
像是黎宵这种人,若不是因为兰公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他口中的这种地方吧。
哪有人花了那么些金银,不嫖不赌,甚至连酒都不喝一杯,就干坐着吃些瓜果点心。特意跑过来,好像就是为了时不时地还要挨上兰公子的一顿冷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黎大少爷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就冲我此时此刻的尴尬处境,真要给黎宵扣这么顶帽子,似乎也不是很冤。
得亏我今天是饿过头了,所以只吃了个半饱,否则这么颠法恐怕早就给他全吐出来了。
我以为黎宵会就近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没想到他一直走出很远都没有要把我放下的意思。
我的视线被黎宵的衣服遮挡,失去了对方向的准确判断,但因为目之所及都是差不多的白色地面,偶尔零星夹杂一些干枯的树枝和小石块。
沿途居然一个脚印都没有看到,这让我怀疑黎宵此行不是去帮我找埋牙齿的地方,而是想要找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杀人埋尸。
我被颠得七荤八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黎宵拐个弯的功夫,就连现成的受害人我都帮他找好了。
这时却感到少年蓦地停住脚步,接着没头没脑地咦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从披风下头探出脑袋,然后就看见了黎宵苦思冥想的脸。
“奇怪,这路怎么越走越绕了,不过是下了一场雪而已,感觉简直就像是换了个地方。”他小声嘀咕着。
“……会不会是黎少爷您迷路了呢?”我捂着嘴小声提醒。
“迷路?”
黎宵露出了明显质疑的表情:“怎么可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迷过路,怎么会突然就迷路了。”
“……”
有没有一种可能,会不会迷路跟有没有迷过路,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我在心中默默想道,然后在黎宵的迷之自信中,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好在黎宵并没有就此事多做纠结,在粗略观察过四周的环境之后,他干脆地将我放下,然后指着目之所及能看见的最高一棵的树问我,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对上我茫然不解的目光,黎宵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用来埋掉下的牙齿啊。这么高的一棵树,看着也有些年头了,又长在这么个地方,轻易不会动土,你可以放心把牙齿埋在底下。”
说着,像是还嫌不够有说服力,又加了一句:“等哪天你入土了,你那两颗门牙说不定还在这里好生埋着呢。”
“……”
看着少年那张自得中带着点骄傲的面孔,我想我是应该送上一声由衷的感谢的——感谢黎宵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毕竟,我不过是掉了两颗门牙,他却已经连我将来可能什么时候入土都已经想到了。
“谢谢你啊,黎少爷。”我说,满脸写着真诚,“没想到您为了我居然想了这么多。”
没想到,黎宵听到我这样说,突然就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咳,倒也没有那么的……”
我怀疑黎宵可能是有些着凉了,所以喉咙不舒服,不然怎么没事老咳嗽。
正想说,那既然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那就早点开始早点结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多挨一会儿的冻。
就见正说着话的黎宵忽然伸手拍了拍那棵树的树干,似乎是想证明这确实是一棵值得信赖的好树。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只听得轰地一声,像是在长久的忍耐之后,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厚实的雪块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被砸中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都没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就被糊了个满头满脸。
对面的黎宵也是一脸的诧异,他看看上方已经清空的树梢,又看看自己刚才伸出去拍打树干的手掌,显然不理解——
“怎么就掉下来了呢?”他禁不住喃喃自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