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扭开头,别扭地说:“别来烦我,回屋去。” 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是荒喜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 她咿咿呀呀地张嘴,手同时b划着,意思是让张天赐不要难过。 这是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也是爹给娘的定情信物。 娘还活着的时候,人人都说,他爹si了,娘不信,他也不信。 娘说,爹去的是省城的部队,省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玩意。等他再大点,离开牛甲村,也可以去城里。 “你们城里人是怎么找人的?” 她自己都找不到爹娘。 张老兵当真是要荒喜去镇上买新衣服的,一大早他把荒喜叫到屋里,说:“把你买过来时少给了两块钱,这两块是留着给你添置东西的。” 至于大了想嫁给他哪个孙子,那就是他们四个人的事了。 都是娃娃,他不偏袒自个的孙子,当然也不会苛待荒喜。 荒喜受宠若惊,等反应过来后,灿开小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月亮。 荒喜失落地低下头。 说完,给荒喜塞了两分钱,让她到镇上的时候买两颗糖吃。 张天赐是真的脑袋灵光,嘴皮子也能扯,跟人吆喝卖东西的时候气势一点不输大人,三个草席很快就被他卖掉。 她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放心让天赐哥哥一个人出来卖草席了,还夸他聪明,他卖东西就没人把他当小孩,一点亏都不吃的。 这时候很少有私人门路卖衣服和布,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罪,要吃牢饭的,想买衣服得去供销社,布b衣服便宜,所以很多人家选择扯布回去自己做衣服。 大娘收了钱,瞧着荒喜眼生,忍不住多问一嘴:“这小姑娘谁啊?” 大娘多瞧了几眼:“小闺nv长得真漂亮。天赐,什么时候再去找那东西?找到了给我送过来,东西和钱都好商量。” 荒喜看得一愣一愣的,有点担心张天赐这个行为会出事,扯了扯他衣角。 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把剩下的六毛钱也给她。 她现在还不会用手势表达很多意思,指这又指那,张天赐却是看明白了。 “回去不许跟爷爷说。” 张天赐抓着七毛钱,乐了:“走,带你去买点吃的。” 她用张老兵给的两分钱买了四颗糖,给张求粮和张来福分了两颗,张天赐那颗在路上就被他吃了。 张老兵今天去生产大队领的活是喂猪,回家回得早,张天赐把卖草席的一块二毛钱给他。 白天支书刚来走一趟,替公社送了点东西,一百五十斤大米、一个猪头、五斤灯油。 除了东西,大队每年多给他们家加两百一十个工分,这些东西都是给张天赐的。 公社为了补偿张国祥,每年给张天赐家补工分和粮食,这一点整个大队都是知道的。 家里将近一个月没吃过r0u了,一整个猪头够吃一阵子,猪耳朵就够吃两顿,还有猪舌、猪头皮,最好吃的部位就是猪骨头上的r0u,炖成汤,够家里吃几天。 他今天高兴,一下拿出半个猪头来煮。 r0u的味道就是香。 张来福意犹未尽:“爷爷,猪头真好吃,要是公社每个月都给咋家送一个猪头就好了。” 要不是天赐的娘也有补贴,公社也就送半个猪头,这些好东西是两条人命换来的。 张求粮成绩一般般,张来福的更别说,一塌糊涂 张老兵知道,三个孙子里将来最有出息的就是张天赐,张天赐现在是一只羽翼未丰满的鸟,等长满了翅膀,就会离开牛甲村。 “镇上的刘老头又要吃了?” 张老兵叹气:“哪能靠着这些东西吊命,收拾好,晚上我带你去河里找。” 荒喜也跟他们去河里捉泥蛙。 张老兵当然不信蛙能治病,觉得刘家找这些偏方白费劲,可他们找到就能挣钱,人家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乐意去帮忙找的。 村里的人也会去捉青蛙吃,但他们没有张天赐的这个挣钱门道。 荒喜看到三个哥哥都望眼yu穿等着天黑去河里,知道泥蛙是好东西,也很高兴。 上回被牛踹到河里伤了脑袋,荒喜有点怕,靠着河边走,走得小心翼翼的。 河水不冰,就是不好走,好多地方都是杂草,还有泥,没办法从田边走的时候,就得过河,荒喜很怕。五个人用两个手电筒,如果她不走落在后面看不清路。 有人拉着,荒喜就没那么怕了。 在河里找了一晚上,总共捉了七只泥蛙,跑了五六只,回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要过一个大水潭,水流湍急,荒喜怎么都不敢过去。 水潭的水很深,都到张来福腰上了,大晚上的手电筒一照,水是绿se的,荒喜看着双腿就打颤。 荒喜还是不敢。 最后是张天赐走过来背她过的水潭。 七只泥蛙,卖了四只,剩下三只拿来煮汤,蛙汤鲜甜,r0u质滑neng,一家子都ai吃。 荒喜慢慢适应了在张家的生活,经常和张天赐、张来福去山上找野菜和蘑菇,偶尔下河抓鱼。 荒喜经常帮他打下手,相处久了,张天赐在山上找到什么好吃的,就会留一份给她。 不过他也不是回回都带荒喜,更喜欢和村里的男孩玩。 二妞十岁,喜欢带荒喜玩,经常带荒喜去找野葡萄,荒喜也喜欢她。 荒喜绕了一大圈,才在河边找到张天赐,他刚洗完澡,低头翻石头捉螃蟹。 有人和张天赐说,张天赐回头,见荒喜叫他回家吃饭,拎起地上的鱼篓给荒喜看,里面装了几条小鱼,还有几只螃蟹。 荒喜想看鱼,走过去,仔细看鱼篓里的收获,眉眼弯弯。 看完收获,荒喜就去看张天赐,他专挑大石头翻,那些石头很重,两三个大人都翻不了,他撬几下就能翻动了。 又捉了几只螃蟹,其他孩子怕家里人骂,陆续回去,河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天赐这才停手。 荒喜蹲坐着不动,在他伸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眉眼。 荒喜用手b划,说烧了茄子和豆角。 荒喜点点头,主动拎鱼篓。 他的手掌很大,可以把荒喜的手都握住, 牛甲村经常会有货郎过来收东西,蛇蜕可以换糖吃,而蛇可以卖钱。 荒喜知道张天赐在攒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找东西卖钱,但是她没问过。 荒喜已经喜欢在乡下的生活了,现在在田边走一点也不怕,步伐欢快。 李知青是老知青,也是知青点里现在管事的,来牛甲村六年了。 李知青拿了人孩子两条鱼,有点不好意思,正好又瞧见荒喜,就给她拿了两个j蛋糕:“好久没看到荒喜了。” 张天赐挡在荒喜面前,替她接过j蛋糕:“谢谢李知青。” 李知青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张天赐怎么突然会对自己有敌意,等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荒喜是个可ai的丫头。” 李知青想到一个事,笑笑:“快开学了,荒喜今年上学吗?” 荒喜站在张天赐后面,闻到j蛋糕的味道,嘴就馋了,她伸出头想往前看,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荒喜?” 陈远志第一时间就看到张天赐了,高高的个头,不想看到都难,但是目光不善,陈远志愣了下,猜想张天赐和荒喜的关系。 见到熟人,荒喜高兴坏了,笑着小跑过去。 “你这是……” 张天赐看得脸都黑了,他就没见过荒喜那么高兴地跑到某个人的跟前,沉着脸问:“你谁啊?” 陈远志疑惑地盯着他,又疑惑地看看荒喜,不明白她怎么出现在这儿,看样子和村里的这个男孩关系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