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觉得我们还是谈‘训练盒子’吧?”丁之童不想再扯开去说那些无意义的话,直接回到正题上。
“恕我不能让步。”甘扬也不跟她绕圈子,声音和眼神依旧温柔,但立场分毫不让。
“真的就只是你之前说的理由吗?”丁之童还不死心。
甘扬看着她点点头,说:“如果现在再做一轮融资,势必要定一个在一两年之内翻几番的业绩目标,那节奏就全都错了。而且,‘训练盒子’是个工具类的app,我们甚至想过就让它一直保持小而美的状态。”
“我们?”丁之童笑问,“你和袁超?你觉得他真的也这么想啊?”
袁超是被李佳昕说动过的,毕竟出来创业的人谁不是为了挣钱呢。
甘扬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笑着回答:“我后来跟他谈过了,他也跟你一样,想挣钱,但也想好好地做成一件事。”
“那为什么不能合作呢?”丁之童反问。
“但你们背后买家不是啊。”甘扬回答。
丁之童一时词穷,她代表的买方是m行的重点客户,但在这方面的纪录的确不太好,喜欢大手笔收购,或者注资入股,有操作成功的案例,但玩儿坏的也不少。
不知不觉间,酒杯已经见了底,她给自己倒了一点,然后伸手过去想替甘扬斟上。
甘扬却五指张开盖在杯口上,摇了摇头说:“我真不能再喝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丁之童不知道接下去还能再聊什么,过去的几年间,跟各种老总、投资人吃饭她也是经历得多了,唯独这一晚,叫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掌握不好言行的分寸。
算了,到此为止,明天就去跟秦畅交代,不行就不做了。她在心里投降,看了一眼时间,一口饮尽自己杯子里的酒。
“好,就到这儿吧。”她举手示意埋单,感觉莫名的失落,因为事情没谈成,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侍者拿着账单夹过来,她伸手去接。甘扬静静看着她,没跟她争。显然默认双方是买方卖方的工作关系,她这是在请客户吃饭。
直到刷完卡签了字,丁之童对侍者说:“剩下的酒存着吧。”又跟甘扬解释了一句,“这里我们同事常来。”
“哦,”甘扬点点头,说,“就像食堂。”
丁之童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隔十多年,她又请他吃了顿“食堂”。好冷的梗啊,但她还是笑了。
两个人离开餐馆,眼看就要走出ifc的商场区。四季酒店就在隔壁,丁之童停下脚步,又一次想说,那就到这里吧。
但甘扬却问:“你住哪里啊?”
丁之童回答:“很近的,走路就到了。”
甘扬说:“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丁之童拒绝。
“没有这种话,我送你。”甘扬已经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出了自动门,头也不回地叫了声,“走啦——”
跟从前一模一样的对白。她假装不记得了,其实都是记得的,每一分,每一秒。
夜已深,ifc外面的人行天桥上还有些晚归的上班族,但跟正常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少了很多。丁之童一路上没话找话,就聊房子。
2010年她刚到香港,住的是上环的服务公寓。
正如当年求职小分队所说,全球几大金融中心,唯独香港有住房补贴这样的好事。那间公寓毗邻上环菜场和南北货一条街,步行到中环金融街不过十来分钟,月租将近两万,但面积只有三十来个平方,巴掌大的卧室,巴掌大的厨卫,巴掌大的阳台,甚至连浴室里的电热水器都是嵌在墙壁里的,就为了省那十几公分的空间,正应了那句上海俗话,螺蛳壳里做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