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之童没有走,一直等到那个印度裔女孩子到达急诊室,医生这才说了jv的情况。对话有些超出她的词汇表,她只捉到几个关键词,白细胞水平超高,合并细菌感染,怀疑是急性脑膜炎。
算了下时间,戴伯拉的航班应该已经落地,丁之童在急诊室外面给戴小姐打了电话,那边倒是松了口气,说:你跟他把工作交接一下,xp能源的项目剩下的事情不多,tammy你一个人一定也可以的。
听起来是鼓舞的口气,丁之童应下,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人都还没醒,她却要在这里等着交接工作,人家女朋友要是听到了,不知会怎么想?
但当两人相对坐在急诊室外的等候区,那个印度裔女孩却跟她聊了很多。
一同工作了几个月,直到这一天,丁之童才知道jv从哪里来,成长在怎样一个家庭,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三哥原来不是移民二代,十几岁才被送到美国一个朋友这里读书,家里为了负担他留学的费用,两个妹妹都没能读大学。学生时代的他,每天四点起床去学校附近的小吃店打工,直到八点半开始上课,学习一整天之后,再去别处打工。
这故事越听越熟悉,poor,smart,desire,他们每个人都差不多。
直到最后,女孩子才说出来,她跟jv分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分手的原因就是根本没有在一起的机会。她要他换一份工作,而他不愿意,只是没想到他至今还留着她作紧急联络人。
最后这一句似是恋着旧情,但丁之童却有别的猜想,除了留着还有什么选择呢?jv这样的生活节奏根本不可能认识其他人。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jv进了icu,交接工作是彻底没戏了。
丁之童又陪着女孩坐了一会儿,临走人家还谢了她。她实在是惭愧,在回曼岛的出租车上又想起秦畅说过的那句话——不等你熬过这一年,身体上就受不了,朋友也没了。jv似是前车之鉴。
随后的那几天,中台不断把收到的订单抄送过来。看着那些数字,组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增发之后的股价走势可能会比之前估计的还要好。他们正好赶上了这一波原油价格上涨的顺风车,整个项目应该能够有惊无险地完成,赚个荷包丰|满。
但与之同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躺在布朗克斯的那家医院里的jv再也没有醒来,在两天之后的深夜因为严重的溶血和器官衰竭停止了心跳。
消息传到m行,丁之童被ibd的部门负责人、hr、合规,以及公司律师轮番请去谈话。
他们让她反反复复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承诺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能在同事之间议论这件事。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应下所有的要求,甚至有点分不清对面坐着的究竟是哪一帮人。
你和他有过哪些接触?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最近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发现他开始有身体上的不适?有没有看见他吃过什么?不是指食物,药品或者……
此处用的表达是“takinganything”,她不知道具体指的什么,却可以猜出是那方面的暗示。
“我没看见过他吃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加班很多。”她实话实说。
问话的人打断了她,像是终于听够了,对她说:“你先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她在傍晚时分下班,离开那栋办公楼,也是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矩阵式管理的好处,一个人出了问题,对整体基本没有影响,随时都有其他人可以顶上那个位置。
外面暮色渐深,华灯初上,路上尽是往来的行人。她没能走出多远,在一处橱窗前停下来,拿出手机,拨了甘扬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钟,既漫长,又短暂。
三百五十公里之外,甘扬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她的名字,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工作日的这个时间,她不应该打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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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他开口就问。
“我打电话给你,你就问我怎么了?”她笑着反问。
“项目做完了?”那边还是觉得事情有异。
“还没,但也差不多了……”她掩饰,努力保持最平常的语气,一边说一边看着眼前橱窗里布置,结果只看到一张映在玻璃上的脸,既疲惫又亢奋,惊弓之鸟似的,却又虚张声势。她几乎认不出这是她自己,直到感觉泪水涌出来,发现镜像中的人也在哭泣。她慌忙低头,用手拭去,但其实周围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做在什么,所有的人都旁若无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