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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扬听得挺认真,又添上另外一些:“设计师、技工,单独开模做样品……”
王怡说:“反正都是钱。”
“大概要多少?”甘扬又问。
“具体得看你想干什么了?”王怡看看他,心说这小子想干吗?
甘扬回答:“做鞋啊。”
“真的假的?”王怡就像看着一个傻子。很多跑者都喜欢集鞋子,他们俩都不例外,但做鞋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是真的。”甘扬点头,很快把bp都写好了,分析了代工厂盈利模式的风险和弊端,以及尽快开发自有品牌的必要性,总之目的就是一个,跟柳总要钱。想当初大学读金融也是柳总的意思,倒不是为了以后找工作,而是因为身边朋友的孩子都念的这个。甘扬原本不以为然,这时候才觉得还有点用。
那份bp王怡看过,写得通俗易懂,但还是没当真。商科学生总是在写这些东西,99.9999%最后的归宿是电脑里的回收站和老师办公室里的碎纸机。
直到这一夜,甘扬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居高临下看着他问:“你还有多久能毕业?”
王怡算了算,说:“一年多吧。”他今年博士第四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能交论文。
甘扬又问:“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找个地方做一段时间博后再说。”王怡的专业方向比较边缘,美东又没什么制造业,相关的企业实验室最近的也在波特兰,他其实还真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往哪里去。
甘扬却已经帮他想好了,点头说:“嗯,等你博士毕业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王怡没明白。
甘扬回答:“做我挖的第一个研究员啊。”
王怡愣在当场,越来越觉得这人当初接近自己就动机不纯,养盅一样养了两年。
甘扬却更进一步,说:“你要是愿意,你就是我的partner了。”
这措辞叫王怡听得一抖,差点扎到手,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同样的尝试柳总五年前已经做过一次。她亲自去上海招人,复旦生物、医学院、上体院都走了一遍,条件开得十分优厚,说只要你们人能来,除了科研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早上茶都有人帮你们泡好——这是柳总的原话。
甘扬几乎可以想象那些高校师生们脸上尴尬莫测的表情,人家的研究方向跟做鞋完全不相干,而且柳总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甚至连具体的要求都提不出来。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同行里面有不少人在动这方面的脑筋,而且当时代工厂的生意也实在是很好,她有这个闲钱来做点别的。只可惜最后一直都没招到合适的人,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类似的还有外企出来的职业经理人,也流行过一阵高薪聘请,试过了不好用,也就死心了。
时至今日,五年过去了,柳总仍旧只做代工,当地其他鞋厂所谓“研发中心”搞的依然是拆解名牌仿制的研究,拥有自家品牌的老总们还是更喜欢在明星代言和广告竞拍上大把地撒钱。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即将来临,屏霸央视新闻前后的五分钟,以及在三线以下城市开出更多的门店是他们共同的追求。
但甘扬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2007年的他自信与众不同,总觉得这件事要是换了他来做,一定会有结果。
那一夜,他睡在王怡小公寓里的沙发上,睡得很好,却又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梦里的时间线颠倒混乱,一秒钟长得好似一生,十年又短得宛如一瞬。他时而跑在伊萨卡的栗子树下,时而又回到故乡,见了许多人,做了许多事,说了许多话,但醒来之后,统统都不记得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