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螭吻(1 / 1)

白虎城的街道上。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泥泞中前行。 这是所有新兵部队中最庞大的一支——九大统领中有八位都不愿接手新兵训练,唯独最年轻、上任时间最短的那位接下了这份苦差。 李当归踩着泥泞,走在队伍末尾。 三天前与姐姐们分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鼻腔里却已充斥着军营特有的铁锈味、汗臭与粪便混合的气息。 "听说了吗?"队伍中有人压低声音,"那八个统领都不愿训练咱们,合伙把大部分新人全推给那位了。" 消息灵通的士兵继续道:"那位刚当上统领不久,哪斗得过那些老油条?练好了是咱们命大,练不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到了北境就是当炮灰的命。" “到时候,那位既得背负骂名,又得担责。” "那位统领厉害吗?"有人小声问道。 "听说是个女人,你说呢?"消息通嗤笑道。 "女将军?"周围新兵一片哗然。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九大统领中竟有位女子。 "而且才二十出头,嫩着呢!"消息通又补了一句。 队伍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李当归听着这些议论,手心沁出冷汗。 他恨不得立刻逃走,带着两个姐姐远走高飞,躲进深山——否则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诀。 当李当归忐忑地踏入军营时,校场高台上那面绣着龙首鱼身的青色旗帜率先映入眼帘。 "百草堂李当归?"登记处的一名瘦削坚毅的老兵瞥了眼名册,"你们都走运了,分到宁将军麾下。" 他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希望你这身板比看起来结实些。" 走运? 李当归暗自苦笑。 可不是么,走了大运了。 他多希望自己能像少数新兵那样,被分到其他八位经验丰富的统领手下——至少战场上活命的几率还能大些。 出乎意料的是,军营比想象中井然有序。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传来整齐的操练声,兵器相击的脆响混着粗犷的口号,震得李当归耳膜发颤。 "你也是新来的?"一个精瘦少年凑过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叫侯七,江湖人称'百晓生'。你呢?" "李当归。" "李当归?"侯七咧嘴一笑,"你家开药铺的?" 见李当归点头,他拍了拍手,"这名字好记!" 李当归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侯七一脸莫名其妙。 "咱们的将军啊,"李当归压低声音,"都说她年轻没经验,万一带着咱们去北方送死......" "哈!"侯七突然笑出声,"你也是听那些半吊子瞎说的吧?" 他一把揽过李当归的肩膀,带着他往校场走,"这就是为什么别人只叫我'百晓生'——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见李当归仍一脸茫然,侯七神秘兮兮地凑近:"宁将军是女子不假,年纪也确实轻,但她弱?" 他嗤笑一声,"登记处那老兵说咱们运气好,可不是在开玩笑!真正见过宁将军的都知道——人家是这个!" 侯七对着李当归竖起个大拇指。 "真的?"李当归将信将疑。 "那还有假?" 侯七眉飞色舞,"宁将军不仅实力强,还是白虎城出了名的冰美人!听说过玲珑坊的红绡姑娘么,风雨楼的紫嫣小姐知道吧?宁将军跟她们一样,都是美人榜上的常客!不过呢,"他摆摆手,"比起当年那位轰动全城的传说可能还差点,但如今美人榜排进前十绝对没问题。" 见李当归神色稍缓,侯七正色道:"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放心,这位将军带兵打仗的本事,绝对配得上她那身铠甲。" "原来如此......"李当归长舒一口气,心想侯七的话确实比那些流言可信得多。 "唉,"侯七突然摇头晃脑,"就是不知道这么一位将军,最后会便宜了谁家儿郎......" "你,说什么。"一道女声冷得像冰。 李当归下意识攥紧药囊。 侯七却突然挺直腰板,脸色刷白。 身后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像是剑鞘敲击铠甲的声音。 李当归转身的瞬间,呼吸不自觉地凝滞。 宁芙将军立于晨光之中,远比传闻更具威慑——鱼鳞轻甲每一片银鳞都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她修长的身形,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她将黑发高高束起,马尾如战旗般笔直地刺向苍穹,发梢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腰间那柄幽蓝长剑——剑身幽蓝如冰,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光晕。 "列队!"宁芙一声令下,新兵们慌慌张张站成歪歪扭扭的方阵。 她皱眉巡视,目光在李当归单薄的身板上多停留了一瞬。 "从今天起,你们是「螭吻军」的兵。"宁芙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刺骨,"在我这里,只有三个规矩——服从、服从、还是服从。"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忽然手腕骤然一振。 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三丈外的箭靶微微颤动——红心处赫然多了一个透光的剑孔,边缘平整得如同精心裁剪。 而宁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剑尖垂地,仿佛从未出鞘。 "这...这怎么可能?!"新兵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有人使劲揉着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侯七偷偷捅了捅李当归:"看见没?这就是「剑术」神力!听说她能在雨滴落地前斩开每一滴水珠..." “你!” 宁芙的剑尖陡然刺破空气,直指李当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出列。” 李当归的腿肚子微微发颤,却不敢迟疑,踉跄一步迈出队伍。 宁芙手腕一翻,将木剑掷在他脚下,剑身“啪”地一声砸起几粒尘土。 “示范基本格挡姿势。” 李当归笨拙地弯腰拾剑,指节僵硬地扣住剑柄,摆出一个歪斜的架势。 队伍里立刻传来几声压低的嗤笑,像细针般扎进他的耳膜。 宁芙的眉头越拧越紧,忽然一步上前,剑鞘“啪”地抽在他手腕上! “手腕下沉!”她厉声道,“你这是握药锄还是握剑?” 木剑“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李当归慌忙弯腰去捡,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药铺出来的娃娃,就该老实待在后方。”宁芙的声音像刀刃刮过青石,“战场上——可没人给你煎药的时间。” 这便是李当归与宁芙的第一次对话。 在他眼中,这位冷若冰霜的女将军严厉得不近人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宁芙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女子。 头一回接手李当归这样由平民组成的新兵,她不知该如何训练这群毫无根基的百姓。 只能用最锋利的言辞铸成铠甲,将生涩与责任一同掩藏在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 ...... 训练比侯七描述的更残酷。 每日寅时起床,先跑二十里山路,接着是数百次挥剑练习。 李当归的手掌第二天就磨出血泡,第三天结痂,第四天痂破血流。 到第七天时,他的成绩仍是全营垫底。 "当归,你干脆装病吧。"深夜大通铺上,侯七小声道,"我看隔壁帐的王二狗就..." "不行。"李当归咬着牙给手掌涂药,"我不能给姐姐们丢脸。" 他等众人睡熟后,偷偷拎着木剑来到校场。 月光下,他一遍遍练习最基础的格挡动作,直到双臂失去知觉。 "手腕角度还是不对。"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李当归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的靴跟绊倒。 身后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挲声——宁芙不知何时已立在五步之内。 清冷的月光描摹着她的身形轮廓,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她今夜竟未着铠甲,只穿一袭素白劲装,束腰的绸带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月光柔和了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看起来竟有几分像大姐李灵芝。 "将、将军..." 宁芙突然抓起他的手腕:"这些茧...不是练剑磨出来的。" 她摩挲着李当归虎口处的硬茧,"配药时碾药留下的?" 李当归点点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我总把药材碾得过细,大姐说这样药效才好。" 宁芙沉默片刻,突然调整起他的姿势:"剑不是药碾,不需要那么死力气。" 她手指冰凉,却意外地耐心,"感受剑的延伸,就像...感受药性在病人体内流动。" 这个比喻让李当归心头一震。 当他按宁芙说的方法挥剑时,木剑竟真的像是手臂的延伸。 "继续练。"宁芙转身离去。 次日。 训练场上。 宁芙依旧冷酷如初。 当李当归第无数次被对练的壮汉击倒时,她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 壮汉挥剑劈下,李当归仓促抬剑格挡。 "咔嚓"一声,他的木剑应声而断,碎裂的木茬在虎口划出一道血痕。 "就你这德行还想上战场?"壮汉踩着断剑嘲笑,"回家给姐姐们绣花去吧!" 李当归沉默地捡起断剑,木茬刺进掌心,渗出一线细密的血珠。 抬头时,他正对上校场另一端宁芙的目光——那眼神竟不似往日凌厉,反而含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 暮色四合。 操练结束的号角早已吹响。 月光如霜,将李当归孤零零的身影钉在校场中央。 他机械地重复着格挡动作,断剑在掌心里又磨出新的血泡。 "三百二十七、三百二十八..."汗水顺着他的下巴砸进尘土,单衣后背凝出一层盐霜。 忽然,他敏锐地听到剑鞘轻叩地面的声响。 宁芙不知何时又站在场边,卸去铠甲的她只着素白劲装,腰间仍佩着那柄长剑。 她走近时,李当归闻到她身上有铁器与薄荷混合的气息——属于真正剑客的味道。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继续。"宁芙抱着手臂说。 李当归咬牙挥剑,动作比白日标准许多。 宁芙突然用剑鞘点在他手腕关节:"停。这里发力不对。" 她指尖冰凉,精准地按住他小臂某处肌肉,"你每次挥到这里就会泄力,为什么。" "我...我会加倍练习..." "不是努力的问题。"宁芙罕见地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宁芙摇头:"就是单纯的筋骨愚钝。"她突然拔剑出鞘,透明剑身映着月光,"用全力接我一剑。" 李当归刚摆好架势,宁芙的剑已如月光泻地般袭来。 他拼命格挡,木剑却像朽枝般断成两截。 剑风掠过脖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果然。"宁芙收剑入鞘,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疲惫,"我十五岁觉醒「剑术」神力,训练过四百二十七个学生,你是唯一一个练了半个月连基础格挡都做不好的。" 她解下佩剑的皮绳缠绕在掌心,"白虎城建城百年,出过九个剑道废物,你是第十个——而且比前九个都差。" 李当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明日开始,你去辎重营报到吧。"宁芙系紧皮绳,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至少...你认字,能记粮账。" "将军!请再给我——" "这是军令。"宁芙转身时,如鱼鳞甲般冰凉的声音再次传来,"剑道如天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校场。 李当归呆立原地,断剑上的木刺扎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他想起第一次握剑时宁芙说的话——"药铺出来的娃娃就该老实待在后方",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无能。 回到通铺,李当归摸出贴身藏着的家书。 大姐工整的小楷写着:"当归吾弟,见字如晤。近日配得金疮药新方,待汝归试之..." 信纸突然洇开几处水痕。 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 "喂..."侯七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我听见了。去辎重营也挺好,至少不用..."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当归吗?"李当归突然打断他,"父亲说,这是'应当归家'的意思。" 他摩挲着信纸上熟悉的药方笔迹,"可现在,我哪有家可归?" 侯七沉默了。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沉闷的敲击在夜色中荡开——二更天了。 …… 月光悄然爬上窗棂,李当归无声地翻身而起。 他拎着那柄断剑,踏过冰凉的青石板,再次来到空旷的校场。 断剑在月光下泛起惨白的光泽。 他摆出最基础的起手式,忽然想起父亲临行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吾儿记住,百草熬煮见真性,人亦如是。" 断剑划破夜风,发出笨拙的呜咽。 一百次、两百次...... 血泡在掌心绽开,又被剑柄碾碎。 …… 校场边缘的阴影里。 一道人影悄然伫立,观察着远处的少年。 他宽松的长袍被夜风掀起一角,腰间的竹简轻轻相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披散的长发如泼墨般垂落,遮住了那人晦暗不明的神情。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李当归终于瘫倒在武器架旁。 晨露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笑了——掌心的老茧位置不对,这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注定握不好剑。 但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永远是个剑道废物,他还可以用这双手去搬运箭矢,去记录粮账,去包扎伤员... 辎重营的帐篷里,弥漫着桐油与皮革混合的气味。 李当归跪坐在矮几前,小心地将今日入库的三百二十支箭矢记录在竹简上。 他的字迹比半月前工整许多——这是被宁芙退回来重抄七次粮册练就的。 "百草堂的小子!"军需官老赵掀开帐帘,扔下一捆竹简,"囚牛营的兵器损耗册,今晚必须核对完。" 竹简"哗啦"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李当归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突然瞥见最上面写着"螭吻营申请更换训练用剑二十柄"。 他指尖一顿,眼前浮现宁芙那柄透明如水晶的长剑。 "老赵叔,我能去兵器库清点吗?"李当归突然抬头,"上次入库的青铜剑需要防锈处理。" “又想偷看宁将军练剑?”老赵眯起眼睛:"你小子到底是喜欢看宁将军的剑法,还是单纯喜欢看宁将军啊?" “没...您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喜欢看宁将军练剑...” “那和喜欢看宁将军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 “哎行了行了,老头子我跟你开个玩笑!”见少年耳根发红,老赵头咧嘴大笑。 "去吧,申时前回来。记住——"他敲了敲李当归腰间木牌,"你现在是辎重营的人。"喜欢白虎劫:十神录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白虎劫:十神录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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