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王二年,西元前544年 说也奇怪,在来到晋国时,首先接触到的却是该国的三位高阶将领,分别是:正卿中军将赵武、上军将韩起和上军佐魏舒。这三名将军背後都是势力庞大的氏族,而他们正是氏族的族长,把持了晋国大部分的军事实力。 自武王伐纣以来,轵城的百姓从来都只受周天子管辖,即便历经了犬戎入侵後的周室东迁,也依然在周天子的脚下。七百年来从来没有尝过被其他势力统治的味道,这一次三家分晋,除了害轵城的商人在北面和东面的生意受到影响外,更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落入了三晋势力的手中。本以为王畿以外的混战永远和自己无关,只要天子皇室尚在,王畿内永远可以保持和平。但到了天子册封三家为侯後,这件完全违反礼法的事震惊了全天下,更使轵城的百姓不可置信,韩赵魏三家掏空晋国已非新闻,王畿需要仰赖其他诸侯供养也早已持续百年,但天子册封这三家叛贼而废晋室却是闻所未闻的大事,这不但表示天子也默许这种以下犯上的政治斗争,更代表天子的政治实力几乎荡然无存,再也没有任何约束天下的实力了。 在这片移民的人cha0当中,许多人拉着牛车将家当载上,有的人往东,预计到到齐国海滨去,有的人往南,预计往楚国的云乡大泽,少数人则西去,打算到秦国的关中平原去另谋高就。 这一天,一名男子骑着一匹马,非常紧急的冲出城门,一路向东去了。背後全是充满愤怒的杀声与捉声,可这男子骑的是匹骏马,从某一位士大夫的马厩当中偷来的,背後那些追杀的骑士追出五里後便再也看不到这名男子的踪影了,他们只好愤恨地朝地上吐一抹口水,眼巴巴的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面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回头看了看轵城的方向,在一脸坦然当中又带了点不舍。 太yan开始往西边移动,男子背後的东方正逐渐灰暗下去,他再度骑上马,一路往东方奔驰,除了将轵城与夕yan抛诸脑後外,过去二十年的回忆也在这一刻全被他留在这了。 马蹄声达达,天空已经越来愈黑了,他得找个村庄借住一宿,但在这之前,他更需要将身上的血w处理乾净。 这是一间打铁舖,专为人铸剑。店主人姓聂,从会走路时就学会当父亲的助手了。这是门祖传手艺,据他的祖父说,炼铁技术是传自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一脉,聂老板的六世祖还是当年g将莫邪的同门师兄弟。当然,这都是祖辈口传下来的传说,然而之所以聂家人都对此十分相信以外,轵城一代的人家也基本相信这套说法。因为,聂家的铸剑技术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现今铁舖的第六代当家聂强的打铁铸剑经验已有四十多年了。祖辈流传下来的技艺到他手上不仅没被耽误,反而有了更加突破的进步,他跟在父亲身边紮实学习二十年後出师,在靠着自身的天分为铸剑技术进行改良,使得铁的品质得到了相当的提升,也让聂家出产的剑不再像过去多为佩带摆设之用,而是真的能够带上战场与人杀敌的程度。再加上他x格豪迈,广交天下商贾,又得以透过人脉在秦国与西戎的边界取得质量相当jg良的铁矿。之後,聂家几乎不再出品青铜制品,而是转以大量的jg良铁器为主,这又使得前来光顾的人们更多了。 「一滴汗都不准让他滴落了,知道吗?阿政。」 「这可是楚国司马大人重金请我们打出来的剑,一点都马虎不得。」 「这一遍磨完,明天再细磨一遍,然後再举行开刃仪式,祭拜铁炉内的神明,就可以放进仙石棺里了。」 「那口石棺可不是普通的石头,那是你爷爷当年拜托一个秦商,远从崑仑山巅运来的仙石,据说是从天上落下,石质本身有gu灵气,」聂政又为聂强擦了一把汗。「养剑必须养气,这样剑才有了灵x,才可算上真正的好剑,这一步一步你可都得学全啦!以後咱家这手艺靠你传下去咧!阿政!」 聂强一家四口,头一胎便夭折一名男婴,第二胎又生了个nv孩,因为是在火炉边生产的,便取了个嫈字,乎做聂嫈。到了第三胎才终於生了个健康的男孩,这次为了庆祝孩子生得健壮,便希望他有以一挡百之力,便取了个政字,乎做聂政。妻子吴氏,则是个t弱多病的妇nv,平日除了做点nv工与煮饭之外,大约都没办法帮上聂强在铁舖的忙,这点也令聂强的母亲孙氏相当有意剑 第一次打磨终於结束了,聂强大呼一口气,便将剑挂在剑架上。聂政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流的汗其实并不b父亲来得少,他很少看到家里能够接到这麽重要大单,这是他正式学习铸剑六年来少数见到的好剑,平常也就帮父亲搬运铁矿,打打菜刀或是锄头腐具等等的,像这种士大夫要求的高规格佩剑,几乎是头一次遇到。 「年轻人,我不是要抢劫你。」 「你知道轵城有名的聂家铁吗?」 「有,」状汉ch0u出了那炳刀,使聂政不自主的後退一步,稍加细看,才发现这炳长刀早已破烂不堪,还隐约透着一gu血腥。 再细看这壮汉,身上穿的并不是黑衣,而是浸染血w的衣衫。 聂政领着这名怪客回到店铺,一路上对他抱持着无数种想法。他到底是什麽人?绿林侠盗?刺客?但怎麽看似乎都不像是个恶人,走路时两眼直视前方,步伐沉稳,可是为什麽他身上浸染着血w?散发出一gu血腥味,而那把长刀的刀锋又如此残破?想必不久前应该正逢一场恶战吧?可能是别国人?晋国?那里正内耗得十分恶劣,或许是从那跑出来的一个士兵吧?所幸这一段路没有很远,一下子便到家了。 「谁这麽晚还来买铁器的啊?」聂强的声音沉闷的从店舖里发出。 「这位先生,您能不能先介绍一下您的来历?您贵姓呀?」 「叫魂啊!这不就出来了!买个铁器也要老子来处理!」 「你们店舖里现在最好的刀剑是哪一把?多少钱都买。」说着便把那h金往聂强手里塞。 「纯金十两,够换一口好刀了吧!」 「唉……愚民庶子,」壮汉从腰间取出一块青铜令牌,那上面刻着晋国文字。「吾乃晋公身旁的戎右栋子梁,这是我的令牌,怎麽样?可以卖刀了没?」壮汉显得有些不耐与愤怒,一旁的聂政与聂强则听傻了眼,怎麽也没想到晋公身边的一等护卫竟然会出现在店铺面前,而且还是这般落魄的模样。栋子梁看他们俩出了神,心中稍微轻蔑了一下,便大吼:「庶民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庶小子!还不磕头?」 「这小子挺横啊!」栋子梁冷笑了一番,看着聂政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聂强押着跪下,嗑了一声闷头。 「这炳刀是用燕国产的青铁石炼制而成的,小人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制成钢,或许可以配上贵大夫吧!」 「好刀!好刀啊!」栋子梁满意的笑了。 「不可,堂堂一个士族怎可以食言?」栋子梁拒绝收回。 「本官身上仅有此锭。」栋子梁沉思了一会儿。「要不这样,你有没有乾净的衣服给我换换?这衣服也包在这金锭里。」 「可行!就先给我一套吧!我现在可不能穿这身衣服。放心!我栋某人不会白拿你这刀的。」 栋子梁跟着聂强进了屋,而一旁的聂政则被方才栋子梁秀出的那两手武艺给震撼。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武术,这套功夫是他们庶民是没有资格学的,平常甚至连看都没看过,这回栋子梁简单的露了这两手,对这位十九岁的少年来说,冲击力恐怕b栋子梁这位堂堂「士大夫」闯入他的生命要来得震撼得多了。 栋子梁在聂家沐浴,着实的把全身洗了个净,又把沾满血w的衣服扔到铁炉里烧了,换上一套乾净的青se素衣。原本满脸都是灰土与血w的面目,在清水洗涤之下,倒显现出一副刚毅的脸庞,眼看大约有三十来岁。聂政负责服饰他沐浴,不但被栋子梁的面相x1引了一下眼球,更看到他身上布满刀伤,这让他着实一惊。 「贵大夫,方才好俊身手!真是大英雄!」聂政的眼神闪烁。 「大夫真是厉害,这样的好身手自然应当被大大提拔的!」 「贵大…大夫…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和你学习这一手吗?」衣服,笑了笑,并不答话。 晚饭上,栋子梁坐上座,聂强与聂政各陪左右,桌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丰盛佳肴,几乎是超越过年的规格了。一个庶民之家今日来了个士族贵客,不说聂家惊动,四周的左邻右舍也纷纷来凑了热闹,顺势晚餐时间,各自也带了一两样菜挤进聂家,除了一睹戎右栋子梁的威容外,也算是秉持周礼的轵城之风,士庶之间的尊卑。 「贵大夫,您在今日来到轵城,不知是为何啊?」一名老者在酒过三巡後突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千万不可!」栋子梁疾呼。「我今日方临一场血战,与主公的部队走失了,此事不可於王畿传开!我必须及早去找寻晋公,回到他身边护卫他。要我在这的事一传开,恐怕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三家乱晋,天下众所皆知,这两日晋公遭韩氏突然袭击,他们是想灭了晋室的血脉,派了两万人攻打新绦,又派出大量刺客想暗杀晋公,我等只好出逃,不想半路刺客追杀,我一人与之血战,共斩落五十多人,无奈天se已晚,便与晋公走散,眼看到了王畿边界,便想在此地重整一番,明日再出发护主。」栋子梁环视了一周,便饮尽一杯酒说:「过去素闻聂家铁之名,想在此整顿兵器,不想一进城便巧遇聂家小子。嘿嘿!」 「三家乱晋实在是ga0得越来越不成t统了,自平王东迁以来,天下就越来越不得安宁罗…」老者叹了口气,所有人也跟着叹气。 当晚桌上的菜肴都被吃个jg光,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聂强的母亲孙氏今晚好大面子,堂堂戎右成了座上宾,等於沾了个大光。栋子梁本想跟着众人离去,被聂强劝留了一晚,眼看时辰已不早,便接受聂强的意见,在聂家借宿一晚後,计划明日一早便出城返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