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塔离开斯卡王都的那一天，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奈娜盯着伯塔用黑色的碳笔在镜面上留下的字：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字，写得嚣张跋扈，霸道地遮住了整个镜面，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但是，为什么不亲自到她面前来道别？ “嗯，擦掉吧。” 没时间留恋，她有太多事情要思考和处理。 “陛下，这是根据您的修改指示拟定的《外邦人法》第二版草稿，但恕我直言，考虑到当前和雅弗所人的战事，在如此关头筹备这样的法案，这种举动是否是明智的？” “陛下，老城区的排水问题已经直接或间接造成数例病患，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公共卫生灾难，是否需要额外派遣水保官，并考虑拨发预算对水道进行重修？” 无数文件要过目，无数问题要处理，无数质疑要反驳，奈娜自认精力不算差，却也在每天结束时都感到筋疲力尽。加冕日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伊奥将那顶沉重的金色王冠压在她的头上，那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这个身份的重量与责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恐惧和忧虑。 在目前所有的优先事项中，最让她担忧的，还是与雅弗所地的冲突，不仅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很棘手，还因为其中牵涉到军队——军队是国与王的安全感所在，而斯卡军队偏偏是一支她所不熟悉的势力，她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行事。 至今，她尚未收到回复。 “当然，请他进来。” 伊奥穿着深紫色的法师服，面色苍白地抱着一迭纸走了进来。他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奈娜有些疑惑地看向伊奥，问：“给我看这个是要做什么？” 奈娜拧起了眉头，没想到他在政变前那句不经意的反问居然是认真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被他说得如此轻巧和突兀？ “陛下，能量的等换是世上唯一公平的事情，”伊奥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您知道所有的法术都对法师的身体有损耗，这是扭曲自然的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我不知节制地滥用天赋，早逝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甚至很期待，您不必在意，只需要知道，今后，法师部就是陛下的了。” 伊奥沉默了下去，这种沉默在这样的时刻很难不被认为是一种肯定，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我只是陛下生命中的一个不重要的配角，该适时退场了而已。” 他想，他又能告诉她什么呢？没亲身经历一遍每个看似平淡寻常的时刻，怎么可能真的明白？例如，你难得穿上红色的裙子，坐在种满了小苍兰的花园里，被衬托得像一团灼热而灿烂的火焰，今天，你对我笑得很亲切，足以抚平我心中十年的伤痛。 告诉她。 “即使真的要死了，也不愿意告诉我？” “没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