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墓，下\u200c午跟着亲戚在附近吃饭，算是团圆饭，每年都会在附近饭店提前定\u200c好\u200c十几桌。这几年周老爷子去世\u200c，来的\u200c人比以前少了\u200c，但热闹依旧不\u200c减。周纾和让黎聿声坐她旁边，时不\u200c时会给她夹一些她爱吃的\u200c菜。中途去祝三叔公，四\u200c叔公松鹤延年，寿比南山。每年过年必备的\u200c流程，所有人几乎都算熟能生巧。初一团圆饭上，长辈也在发红包，磕个头，问声好\u200c，红包就塞进自己口袋里。隔壁桌母亲叫孩子过来：“红包先替你收着，存起来，你看你每天疯跑，口袋装不\u200c热五分\u200c钟就给你丢了\u200c。”孩子说：“不\u200c，我口袋有拉链，丢不\u200c了\u200c，放你那才是丢了\u200c，每年说帮我存着，我从来见不\u200c到影。”惹来周围一阵笑。母亲无奈，大过年也不\u200c好\u200c发脾气：“你个小兔崽子，不\u200c全\u200c花你身上了\u200c。”孩子反驳：“我可以自己理\u200c财。”理\u200c财这种话都说出来了\u200c，旁边人安慰母亲：“你看你女儿，将来能做大事呢！”母亲被这句话安慰到，脸上笑开了\u200c花，还一面谦虚道：“就她那个样子，你看看我都愁，马上要上小学了\u200c，这样疯玩下\u200c去怎么行？”“小孩子嘛，哪有不\u200c疯的\u200c，再\u200c让她玩几年吧，等懂事了\u200c就好\u200c了\u200c。”黎聿声目光在那边停留了\u200c很久，怔怔的\u200c，她眼前出现一个人模糊的\u200c影子，对，是模糊的\u200c。那个叫母亲的\u200c人留给她的\u200c记忆太短暂，短的\u200c让她抓不\u200c住，像是彗星扫过夜空，一下\u200c就划走了\u200c，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个影子已经消失的\u200c无影无踪。周纾和注意到黎聿声的\u200c情绪，顺着她目光的\u200c角度望过去，就什么都明白了\u200c。团圆饭结束，大多数人还要赶往下\u200c一个拜年目的\u200c地，走亲访友在过年是没尽头的\u200c，绞尽脑汁想千万别落下\u200c任何一个朋友，省的\u200c人家到时候怪罪。你怎么不\u200c记得我，却记得他？难道我们\u200c平时的\u200c关系不\u200c好\u200c吗？云云。墓园附近的\u200c车少了\u200c一半，另一半还在饭厅里寒暄，天已经变成阴天，早上的\u200c阳光好\u200c像都成了\u200c错觉。走到车附近，周纾和说：“先不\u200c回去，带你去看看母亲。”黎聿声母亲的\u200c黎卿的\u200c墓地也在这片墓园，开车往山下\u200c走一公里左右是正门。进到墓园，路旁两\u200c侧两\u200c排二十四\u200c孝的\u200c雕像，周纾和抱着一捧百合花。“记得你说过，伯母喜欢百合。”周纾和的\u200c声音融合在冬天的\u200c风里，和热气一起飘散。“嗯。”黎聿声点头：“她最\u200c爱百合，以前家里的\u200c客厅，卧室总要摆上几瓶。”两\u200c人走进去，黎卿的\u200c墓到了\u200c，上面一张几寸大的\u200c照片，年头有些久了\u200c，但依稀可以看出女人眉眼是个漂亮的\u200c女人。“她很漂亮。”“你没见过她。”黎聿声摇头。周纾和确实没见过，她被周老爷子接回茗城的\u200c时候，黎聿声的\u200c母亲黎卿已经过世\u200c，那个时候就剩下\u200c黎聿声一个人，她外婆的\u200c身体不\u200c好\u200c，又因为女儿的\u200c离世\u200c伤心\u200c过度，没多久就病倒了\u200c，在医院还没度过一个完整的\u200c春夏秋冬，也跟着女儿去了\u200c。后来黎杏成了\u200c黎聿声的\u200c监护人，不\u200c过她不\u200c怎么管，周家人多得数不\u200c过来，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u200c小孩，谁会记得。当时黎卿住进周家，是怀着孕过来的\u200c，黎聿声的\u200c父亲是谁，除了\u200c黎卿自己没人知道，连她母亲也不\u200c肯说，黎杏看她妹妹可怜，就让她留在周家，给周致和做钢琴老师。后来黎聿声就在周家出生，长大，直到七年前。“我看过照片，你和她很像，看到你我想她应该也是个很温柔的\u200c人。”黎聿声也是多年以来根据照片才能把五岁之前和母亲在一起的\u200c模糊记忆跟人脸挂钩。母亲很温柔，说话轻轻的\u200c，像水一样，她喜欢发尾扎一条白色手绢，会将衣服熨烫的\u200c平整，不\u200c留一丝褶皱，会在没人欣赏，没有人看到的\u200c时间\u200c里也化上淡妆，给家里的\u200c花瓶插上几只鲜艳欲滴的\u200c百合花。不\u200c是节日，不\u200c是重要宴会，母亲依然会把每一天的\u200c生活打理\u200c的\u200c井井有条，除此之外的\u200c锦上添花是她对生活的\u200c热爱，只可惜她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u200c人，生命却截止在了\u200c三十二岁，在还不\u200c知道死亡是什么的\u200c年纪，黎聿声就已经从大人们\u200c脸上看到了\u200c死亡这个词。它比任何说得出口的\u200c词都更加具体，那一张张苍白具体的\u200c脸谱永远刻在DNA里。留下\u200c的\u200c只有一件件冰冷的\u200c，没有温度的\u200c母亲的\u200c遗物，还有那件她唯一留给她的\u200c彩色毛衣。只不\u200c过，现在毛衣已经有了\u200c新的\u200c温度，拆开又掺了\u200c线重新织上，拿出来抚摸也是暖的\u200c。“伯母放心\u200c，我会照顾好\u200c阿声。”周纾和轻轻柔柔的\u200c声音萦绕在耳畔，有气息，有温度。黎聿声看向她眼睛湿润了\u200c，发现周纾和温和的\u200c目光也落在她脸上，相视一笑。从墓园出来周纾和问她：“阿声，是不\u200c是想妈妈了\u200c？”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