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承负(1 / 1)

六月初,本埠气温直逼三十五摄氏度,冷气机悬在墙外吵吵嚷嚷快要罢工,建筑内钢筋连同水泥都要互相拥抱着融化。 人流攒动间,几辆黑色平治开离白加士街穿行过闹市,一路往冷僻方向行驶,三十多分钟后停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弃楼宇外。 “人在这里?” “你呆在车上就好。” 男人简明扼要说完,轻轻松开被他一路拉着的手,望住她的温柔眼神,在降下一半车窗的瞬间泛起浓烈杀意。 齐诗允就着车头远光灯,看到不远处草丛边跪着两个戴着头套双手反绑的男人,其中一人衣衫上都是斑斑血迹,很显然是遭到一顿毒打。 “差人都没线索,你们也真是神了。” “允姐,那个叫潘顺福的其实叫细眼发,以前跟傻佬泰的,最近都躲在流浮山,昨天被我们下套抓住。” 加仔转头回话,深知这次自己大佬气得不轻,心里猜想今晚这两个衰人注定要手牵手一起共赴黄泉路。 期间她也抽空去医院探望过苏醒后却失忆的彭伟,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同她佯装做戏,简直是盲拳打死老师傅。 事发后第二天,她也旁敲侧击电联陈家乐了解彭伟的具体情况,谁知陈家乐心思更单纯,他完全不觉得彭伟有什么问题,还试图劝说让她对彭伟别太严厉。 几步之遥外的两人头套被摘下,远光灯射得他们睁不开眼,但瞬间感到一股迫人气势凌驾。 细眼发被打到鼻青脸肿似猪头,变形到亲妈都认不出,但那嘴里依然是念念有词,不过都是些胡言乱语,念叨着近几年的时政要闻,咒骂几句彭定康和英女王。 雷耀扬向两人走近了些,闻到股血腥味混合瘾君子恶臭,极为嫌弃的抬手在鼻边煽动,他忽略一旁癫到神智不清的细眼发,直接问上下嘴唇打颤的彭伟: “让你一个实习记者玩这么大?” “想装失忆蒙混过关?可惜你演技太差,跑龙套都领不到盒饭。” 惶恐不安的彭伟到此刻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钟主任…他说…能写封推荐信…让我顺利去国外深造…” “其他的就不用我管……” 雷耀扬看了眼不远处的power,嗤笑一声怒骂出口: “钟安林自身都难保,他还有空管你?” 这时,站在细眼发身后的壮汉往他头顶浇下一桶冰水,细眼发瞬间抽搐了几下似乎神志清醒过来,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环境,又看向不远处黑衬衫黑西裤的雷耀扬,神情错愕。 “细眼发,你曾经好歹也是个读书人…” “让你沾毒不能戒断的是他,搞得你家破人亡的也是他,你现在居然以德报怨?真是连上天都要被你感动夸你是耶和华转世…” 这位东英奔雷虎手握港岛大半毒品渠道,只看一眼便惹得他毒瘾快要发作,顿时感觉周身像是被蚂蚁啃咬: “听说整个香港你手上四仔纯度最高,给我点啊…就…就几克也行啊…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啊…” 齐诗允和加仔坐在冷气十足的车内,望着不远处雷耀扬背影,看到细眼发还在不停磕头。 十多分钟后,雷耀扬转身走来,细眼发则是被套上头套扔到另一个货车车厢,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有善终。 “…难道要…杀了他们?” “齐老板,我准备拿好市民奖的,怎么会杀人呢?” 看向车窗外已经往另一方向行驶的两辆车,女人若有所思回驳他: “雷生应该去拿金像奖,发哥伟仔都要对你甘拜下风。” “放心,不会弄出人命。” 手心里的五指略感微凉,雷耀扬收紧掌中力度说得不容置疑。 她抬眼看路灯如流星般不断划过车窗,途径无数黑暗荒芜,也不知光明未来是否在前方等待。 瞥了眼入口处「衣履不整,恕不招待」木质立式招牌,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出声,也不知傻佬泰几时成为这里会员,从粗佬升格成人上人开始学会拿腔拿调。 难得一身正装的程泰见雷耀扬入内,立即灭了手里香烟表情变得和颜悦色,满脸堆笑急忙招呼起来: “你真是大忙人,我等你好久。” “泰叔今天好雅兴…” “欸,天后诞那日后我们好久没见,我知你一向嘴刁喇,当然是要挑又贵又好的。” “是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最近都钟意食大排档?” “扬仔,我听说现在好多大排档不干净,容易吃出毛病…” “我年富力强的怕什么?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听罢,桌对面傻佬泰痴痴癫癫笑出声来,想起在家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的程啸坤,没来由就一阵恼怒。 只要能让那衰女滚蛋让他暂时出口气,脾性火爆的湾仔皇帝也顾不得什么大局。 他本打算趁雷义死后暗中除掉雷昱明控制雷氏集团,但后来程啸坤意外身残令他大受打击暂止计划,加上齐诗允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他始料未及,而雷义那老家伙居然也在关键节点起死回生,目前又重掌集团势头强劲,看样子怕是还能再撑个十几载。 他们两人之间利益关系牵扯太多,且各自握有对方致命把柄,而雷耀扬聪颖过人,骨子里又完美继承雷义那份阴狠毒辣,纵使这局弈棋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最终他也难定胜负。 程泰有些后悔让那疯癫道友去做这件事,那无用猪兜不但没重伤齐诗允,反而留下一个隐患。 他直觉手脚这么干脆利落的,只会是眼前的奔雷虎。 “我是老了,眼睛也花了,不过好在我脑子还清醒…” 桌对面的雷耀扬听过后神色依旧平稳,这几天坏脑已经替他彻查出齐诗允身世,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与她跟自己所说的相差无几,齐晟惨死真相确实被人别有用心掩盖,而今日程泰约他见面,多半是来试探细眼发下落,再添油加醋挑拨两人关系。 “我又不是六根清静的僧侣,拍个拖也无关紧要。” 男人懒懒开口回话,假装疑惑中透露着些许满不在乎,程泰也料到那衰女肯定暗中给雷耀扬打过预防针,他死都不会信两人只是凑巧认识继而拍拖。 “有机会带她来同我吃个便饭。” 雷耀扬颔首应承,淡蓝烟雾弥漫眼前,让人捉摸不透他淡漠外表下的缜密心绪。 “「赤潮」一来,香港大大小小字头更要夹紧尾巴做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待四道菜先上完,侍者退出包厢后雷耀扬摁灭雪茄才缓缓开口: “现在各家都忙着洗白产业,见不得人那些就更要藏好点。我们东英都是听龙头差遣,趁现在大家还有得捞多赚点养老钱。” 他这话倒是不假,程泰抬手用白瓷勺搅浑了那盅太极羹舀入自己碗中,也答得从容不迫: “这几年炳强在三藩市混得不错,一直帮我打点在那边的生意,想接我到美国。” 程泰望着雷耀扬神情变化,心底不认为齐诗允若是陷害了程啸坤会告诉这男人,而他也一直苦于找不到有力证据处置那个衰女而烦躁不堪,但目前想要挑拨两人关系似乎也不大明智。动频繁想来也是为了家里那阿斗才四处奔走。 “还希望你不要介怀。” 现在想来,与程啸坤有关的两件事都发生得过于蹊跷突然,但他完全没想到与齐诗允有莫大关联。她在赌场假装无辜可怜引得他暴揍程啸坤,后来居然又悄无声息就把那衰仔性福生活毁于一旦,也真是有够胆量有够癫。 傻佬泰突然听到雷耀扬这的迟来道歉稍显意外,这小子向来自视过高从不低头,现在居然肯为了齐诗允放下姿态?矮胖男人心中失笑,饮了半碗汤羹也说得虚与委蛇: “一定要叫他跟你条女道歉才是。” “对了,你爸爸最近身体好转,我去看过,你不用太挂怀。” 这个时节的墨尔本正值冬季,天气忽冷忽热变化极快,雷耀扬也没搞懂那冷血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新奇把戏,而他也从不关心那女人死活,反正她去哪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此时侍者又敲门入内上菜,两个男人在包厢里一直用餐到暮色垂落,身置于中环纸醉金迷夜景中各怀鬼胎倾谈许久。 程泰坐在后座一根接一根不停抽烟,神色恼怒异常,连一旁牛高马大的挣爆都不敢出声。 “叼他老母,同我装得像模像样,居然为了个衰女跟我作对!” “食碗面,反碗底!同他个衰鬼老豆一模一样!” “老顶,还要继续找阿发吗?” “找?去哪找?!” 坐在副驾驶的高文彪一言不发都听在耳里,能把傻佬泰气成这副德性的除了无用衰仔程啸坤,雷耀扬也算是独一份了。 当车子缓缓行入南风道,破口大骂发泄过许久程泰才算是暂时恢复理智,冷静思考良久他才开口: “与其浪费这点功夫,不如耐心点,等他们父子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阿爆,你懂不懂什么叫豪门出情种?” 挣爆一个野蛮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不过看样子自己这位大佬又有了新计划,他傻笑应付对方,只想早点送他返屋企自己好脱身。 现在雷耀扬的致命弱点他既已知晓,也明白雷义那老家伙孻仔拉心肝,这十多年他从未放真正放下过这逆子,或许血浓于水自相残杀才应是属于这对父子的完美结局。 “不急不急…” “阿彪,明天帮我约洪兴蒋生下周一起去粉岭打高尔夫。” “孀妇孤雏惊风雨…” “……你是智是愚犹难料” “到如今万千希望成泡影…” —————————————————— 食碗面,反碗底: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孻(nái)仔拉心肝:最小的儿子是心肝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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