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的光将黑夜撕扯出几道裂口,太平山顶天色渐渐破晓。 晨光熹微,薄雾散开,叁层建筑被罩上一层朦胧暖黄,又透过窗帘洒入安静卧房,男人一脸倦容侧身躺在床上,他时不时睁眼,用手轻轻试探身侧女人体温有无反复。 期间酒气随着皮肤热度挥发,齐诗允口中梦呓胡话不断,但他都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一下说粤语,一下又说国语,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有没有被烧坏,他甚至想,最好把她那根讲话带刺的神经烧断,别再嘴上不饶人惹他生气。 怎么会没有人爱过他? 但在齐诗允面前,用这些尘封往事辩白只会显得无力。 雷耀扬凝视她许久,又在心中叹气,齐诗允只要不说话,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乖巧惹人爱,而随着她呼吸起伏的软糯胸口,那如玉般透着粉色的肌肤,更令他目不转睛体温飙升。 印象中,齐诗允自从和他在一起,好像不曾真正开心过。 最终,男人也只是帮她拉好被子遮盖住削瘦肩膀,不再与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齐诗允睁眼时,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一个圆圆的黑色湿润鼻头,还有两颗亮晶晶的深棕色瞳仁。 回过神片刻,她慢慢撑着绵软身体从床上坐起,杜宾犬依旧守在她身侧。 齐诗允依稀记起昨晚迷迷糊糊进入卧室后倒头就睡,后又觉得忽冷忽热和头晕脑胀交替,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梦境把她围困,毫无意识可言,她努力回想,却想不起任何事,甚至都怀疑那个买东西从不看标价的大佬买到了假酒。 但整间卧室只有她和一只狗,雷耀扬不知所踪,她也不想在意。 齐诗允对镜化妆,想要尽量遮盖住疲倦,胃里因为昨晚空腹喝酒的烧灼感逐渐袭来,但她极力忍耐,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精致牢笼。 此时她才发现,大理石台面上摆放着少许化妆品和护肤品,两人同款不同色的牙杯牙刷也并排搁置在一起,而他的衣帽间里,随时都有可以供她替换的衣物… 眼前场景让齐诗允手上的动作停滞,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滋味,但雷耀扬昨晚那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清晰盘旋在脑海,如同随时在她耳边敲响的警钟。 但齐诗允来到楼下,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并不是她的「对手」雷耀扬,而是昨晚送她回半山的加仔,正在和忠叔聊天。 加仔起身,将一部新手机递给齐诗允,他昏昏欲睡等了几个钟头,终于见到她出现,立刻开始把雷耀扬离开前交代他的任务事无巨细传达: “不过大佬说,尽量按你的意思来办。” 加仔载着齐诗允离开半山,一路往中环方向行驶,据说是梁嘉怡老豆主动提出私下和解,想要赔偿了事,毕竟是自己女儿任性妄为惹出来的祸端,最后兜底的也只能是家长。 “周律师,你们先上楼和梁斌谈,他们要是想耍什么花样,你知道该怎么做。” 律师和加仔离开后,会所大厅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接待人员和两人站在原地。 “你干嘛?…唔…!” “别动,把口红擦干净,病患不需要化妆。” 他说话语调很低,嗓音有些许沙哑,望向她的神情和昨晚冰冷模样大相径庭,齐诗允气恼的抬眸望他,却看到他眼底满布疲惫和红血丝,就像是一夜没睡。 他到底那一刻是真?那一刻是假?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纷乱心绪不自觉跟随他的举动飘忽不定,直到将她唇上口红拭尽,雷耀扬才再度放开她,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上楼,并排站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气氛又陷入漫长沉默。,作出两人无比亲昵的样子。 在要进入包厢的那一刻,齐诗允也立即调整好状态,扮虚弱,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谁都没想到这男人高大英俊又风度翩翩,气质出众不同寻常,举手投足俨然一副精英人士模样,他那双鹰隼般的凌厉双眼中,不断散发慑人寒意,而他和齐诗允十指紧扣,两人情侣关系昭然若揭。 梁斌见到他也怔了几秒,但这男人倒是识趣圆滑很多,即刻堆出一脸笑起身主动与雷耀扬握手示好: “香港真是小,绕来绕去,竟然都是老相识。” 竞骏会虽然是由香港赛马会成立的附属子公司,但旗下会员每年所缴会费统共也有几百万,他们这些高层得享丰厚薪资,除了靠全港马迷支持,更是少不了这些会员占了大头。 昨晚梁斌便听到会场外泳池有人意外落水,因为救护及时没什么生命危险他也没大在意,但今早警察突然上门找到梁嘉怡,起先女儿一直矢口否认,直到一同前来的律师拿出酒店监控证据,父女俩才无言以对。 这老头子倒是比他经常犯蠢的女儿聪明不少,齐诗允咳嗽几声故作病态,转而望向梁斌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笑容: “只是不知道我哪里行差踏错得罪梁小姐,她合谋另外两位我素不相识的女士,居然想置我于死地。” 另外两个女人尴尬脸僵回避齐诗允视线,各自心里唱衰,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塑料姐妹情恐怕今天之后就要终结。 “那齐小姐你看,这样算起来大家都是熟人,今天我们也是有诚意来想要同你协商赔偿事宜…” 齐诗允听过后不语,雷耀扬也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他用眼神示意一旁周律师,按事先说好的程序办事。 “综上所述,根据香港法例《侵害人身罪条例》第13条和第5条,不论你们的举动是否对我的当事人造成身体损伤,你们叁位的行为已经涉及企图谋杀,均属可公诉罪行,可判处你们叁位终身监禁。” 梁斌一早也已经咨询过律师,唯一避免入狱的办法只能是征求受害者原谅私下和解,此时,他也只能气恼自己平时太过纵容梁嘉怡惹事生非,需要他一个两鬓斑白的长辈放低姿态,跟两个年轻人赔笑脸求原谅。 律师说完,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齐诗允身上,梁嘉怡如坐针毡头脑发热,双手揪紧了自己的名牌连衣裙,现在被她最憎的女人拿捏,还不如让她去坐监。 沉默过几秒,齐诗允抬眸望着梁嘉怡紧张又不肯认罪的扭曲面庞,忽而勾起嘴角一笑: “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梁小姐的诚意。” “齐诗允!你别太得寸进尺!” 梁嘉怡完全不顾平日故作的淑女形象,起身就想要冲到齐诗允身前撒泼,又被梁斌一把抓住。 “这点钱对我来说确实太少了。” 一旁的雷耀扬也忍不住诧异,这女人到底是有多缺钱?他已经让周律师替她争取到最大赔偿金额,不知道她神经兮兮还要搞什么花样,别是昨晚真的把脑子烧坏了,要带去做个全面检查。 “梁小姐,既然要和解,那就要给受害者认真致歉,那十五万我一分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你最真诚的道歉,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大家就只有法庭见啰。” 她不等梁嘉怡还嘴,视线又转移到不远处的梁斌,笑得温和无比人畜无害: “虽然您刚才说josie她们年纪小,但都已经成年了,也该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承担相应责任,不过既然是私了,大家也算在一起共事,我这个人分的好清楚,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 另外两个女人互相反复确认了几遍,如同大赦般快要当场抱头痛哭,两人迫不及待就要奋笔疾书,认错态度更是天地可鉴的真诚。 齐诗允神色淡然坐在原位 身旁的雷耀扬从西装口袋摸出雪茄,慢悠悠衔在唇边点燃,嘴角上扬忍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