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三人行的饭局有多尴尬,大概经历过的人都有体会。 “挺好的,你呢?” “我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这儿,有十年了。” 王晶中途借故上洗手间,跑到餐厅的过道里透气,过道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站在那儿向外看,可以望见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鳞次栉比的高楼,仿佛都在脚下,又因着那层玻璃略带弧形,让整个景象看出去有点儿变形,显得极不真实。 “台北不是我的家 虽然,这里不是台北,可那种慨叹是一样的。 恍惚间,她似乎又听到正羽的歌声,轻得象是从遥远的时空外传来: 那是罗大佑的一首老歌了,正羽弹一手好吉他,罗大佑的歌自然是十多年前的音乐少年们的最爱,而王晶中学时是beyound的粉丝,那时候家驹已经过世了,她仍然粉得不行,跑去剪了个家驹式的男孩头,剪之前没跟正羽说,结果正羽一见她那发型就生了气,几乎是吼起来: 王晶也来了脾气,心说从小到大就没谁吼过我,便也就冲着他吼回去: 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直到有天放学的时候,正羽就在学校的自行车停车棚那儿,推着他自己的车守在王晶的车前面,王晶推着车作势要走,却总也被他拦着,想走都走不了。 “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迎空……” “我妈都没吼过我,你吼我……” “你都是我的了,你的头发也是我的。” 那件事以后,王晶再也没有剪过短头发,至今都是一头长长的直发,只是隔段时间去修修发梢或是做下护理,不染,也不烫,就那么直直地披着,偶尔系个马尾算是变化一下发型,搞得思聪经常说她土,却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执着。 一声轻叹,王晶转过身来,正羽就站在她背后几步远,深深地看着她。 “看到你的头发,就想起《鹿港小镇》了。”正羽的声音透着一点惆怅,“这么多年了,你的头发还是那个样子。” 他记得的,他们之间的很多细节,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少女时的王晶,最美的样子。 王晶一时有些失语,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不是。”王晶低着头,莫名地有些不敢看他,“你呢,这些年好不好?” 对了,思聪!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想往里走,一只手却被正羽拉住了,“大一那年寒假,我去你家找过你。” “我跟思聪没关系,”正羽顿了一下,“不过算了,我们改天再说。” 回到座位上,王晶开始发呆。她并不想骗自己,当听到正羽那样说的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感觉,可是当着思聪的面,王晶什么也不能说,她没有把握一定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 她常常这样告诉她的当事人:“不知道该怎么样做的时候,就暂时什么都不要做。” 最熟悉的陌生人。 王晶只觉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匆匆忙忙结束,思聪本来还想找地方喝酒,王晶推说身体不舒服,就急忙地说要走。 “你都不舒服了,一起走吧,这边是步行街,打的要走好一段路。” 正羽也便不再多说,可王晶总觉得他那个表情,象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恼怒。 然后他就和思聪一起转过了那个拐角,转眼间消失不见。 忽然间李卫东沉默了下来,王晶望向窗外,这个城市真是热闹,大冷天的,晚上还有这么多人在街上诳来诳去的,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圣诞节,很多商店却已经忙不迭地装饰了彩灯、圣诞树、圣诞老人、雪白的栏杆和雪花窗饰,愣是把这个冬季并不下雪的城市,装扮出一派雪皑皑的景象。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的时 王晶有些恍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好一阵,他仿佛也在迟疑。 “我一直觉得,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有些太肉麻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李卫东沉吟了片刻,仿佛很艰难地开了口,他望着前方,并没有转头看坐在他旁边的人。 王晶头一次听他说他来看咨询的真实原因,不由得大有失败感,原以为自己很伟大,治好了他的心理困扰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是拿她当挡箭牌而已。 王晶瞪他一眼:“你说的这个作用,随便找个朋友倒下苦水、发发牢骚都办得到,还花钱麻烦我们专业人士,真奢侈。” “这也很正常,男人的倾诉欲没有女人那么强,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放在心里。”王晶不由得职业病大发作,又开始宽慰起他来: 李卫东噗地笑了起来:“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的时候最好笑了,刚认识你那会儿,我就是爱看你这个样子才经常来找你的。” “晚了,我要睡觉去了。” 王晶本想回他一句“谁要用你的钱?”,一来觉得这对白太过狗血,二来他逃跑的速度太快,声波追不上,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