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夏日将尽。 江以默同样繁忙,连假将至,工作一多,他就音讯全无。 范羿宁见她出现,如释重负。 梁芙洛歉然一笑,将手里的纸袋递上,「听知凡说你喜欢吃菠萝面包,刚出炉的。」 梁芙洛失笑。 梁芙洛没急着出声,直至他转身寻找水杯时才上前,「以默。」 江以默懊恼,「对不起,我忘了时间。」 男人失笑,放下手里的铅笔和马克杯,绕过桌案,将人拥入怀中。长时间未阖眼,jg神已是极限,江以默靠着她的肩,短暂闭目,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这阵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 梁芙洛蹙眉,暗暗拧了他腰一把,「我是不是说过不可以这样了?」 拿他示弱没辙,梁芙洛抱着人叨念了几句,要他按时吃饭、记得休息,後来发现自己说的话和自家母亲越来越像,她登时气笑,「都是你,让人听了还以为我在管小孩。」 梁芙洛笑睨他,「那还不听话点?」 范羿宁也赶人:「明天连假,你要是进来,我就换掉密码,也把你的指纹删了。」 两人挑了间餐厅吃饭,交换彼此的近况。nv孩子抱怨了不少工作上的事,队上的同仁知道她中秋休假,这星期就拼命让她做事,上周轮值大夜,她也是天天出外勤。 自从上一回她受了伤,这便成了他最在意的事,nv孩子不拘小节,连换药都会忘。 江以默直觉不妥,「这是你们的家族活动,我只是外人。」 江以默还想拒绝,却想起上星期和江以柔的那场谈话。 「??好。」 梁家两老退休後培养了登山健走的兴趣,这回考量儿媳怀有身孕,特意选了平易近人的观景步道。今日天气多云时晴,气温宜人,不少家庭出游,人cha0络绎,气氛热闹。 因为怀孕的缘故,卓知凡就伴着婆婆慢步,婚後她时常向林芳淑讨教厨艺,婆媳俩颇有话聊,倒是梁禹洛没能放宽心,走没几步就问妻子要不要喝水、腿疼不疼、想不想休息,整个人神经兮兮,林芳淑嫌他碍路还吵,拿孩子作藉口,让他安静待着。 「我以前真的没想过我哥结婚会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孩子还没出生,他已经把往後二十年都规划,说要让孩子从小念外语学校,连私立幼儿园都找好,还报名了线上的育儿课程,就怕没能当个好父亲。 「知凡也变了不少。」江以默扬唇,「她以前不太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习惯麻烦别人,碰上你哥就会闹脾气,也懂得坚持己见了。」 「那你呢?」 薄唇轻扬,江以默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落後了。」 见妻小上来,媳妇的脸上薄汗涔涔,他皱眉叨念,「都说了吃顿饭就好。」 梁德修也清楚孩子们的心意,就是心疼但拉不下脸说,「要爬山我不会自己爬?年纪轻轻动作就慢成这样,浪费时间。我自个儿来,现在都下山回家了。」 梁德修嗤笑。 听闻,梁德修敛下笑,将视线转回山脚下的景致,默不作声。 梁德修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男人先是给林芳淑拿了茶水,接着照料身旁的nv孩子。午後骄yan炽烈,树荫稀少,男人独自站在外头为她们打伞,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一早就在家门外等,还自愿当司机,一 就连儿子问上他几句工作的事,想听取意见,他也能侃侃而谈。 突如其来的话题听得刺耳,梁德修没好气,「我nv儿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儿子逢年过节都不见人影的人,还管到我nv儿这里来了?」 「赚美金有什麽用?还不是丢你一个人在台湾没伴!」 休息过後,林芳淑提议,难得一家人出游,该拍些照片留念,江以默於是主动掌镜。 後来,一旁的路人热心询问是否需要协助,好让男人也能一同入镜。 听闻,梁德修板起脸,喊道:「杵在那磨磨蹭蹭的做什麽?赶紧过来拍一拍,准备下山了。」 这家店历史悠久,祖传三代,经典菜肴历久弥新,不少人都是几十年的老客人,梁德修夫妇从年轻吃到现在,和老板一家也成了旧识,更有自己一套专属菜单。 一会,当家的大厨特意前来,还送上了酒礼,「梁兄,生日快乐啊。」 「咱们都这岁数了,哪还怕人知道。」谢文全调侃,将礼物转交给一旁的梁禹洛,余光却瞥见了熟悉的面容,眸光惊喜,他扯开笑,「以默?是你吧?」 「哎,咱们好几年没见了,怎麽这麽巧呢?」谢文全感叹,见同桌的一行人眼里都是意外,於是解释:「老议长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以前我爸还在时,每个月都要来光顾一次,後来年纪大了,就让我有空了过去做几道菜给他,也好几年前的事了。」 江以默:「一切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忌口,总说想吃花生猪脚。」 听闻,梁德修便道:「替我把猪脚换了吧,小菜也拿下去。」 江以默仓皇,「伯父,不需要这样。」 认识多年,谢文全头一次见老友这样,玩笑揶揄,「梁兄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怎麽菜se全挑媳妇和nv婿喜欢的?你这样,不怕孩子们听了心里不平衡吗?」 听见这话,梁家上下全明白了背後的意思。 江以默没反应过来,眼里茫然一片。 饭後,众人启程返家。 回程由梁禹洛负责驾车,江以默就跟着nv孩子坐在休旅车最後排,连续熬了几晚没睡,今日一早就出门,他也有了困意,於是趁这点空档闭目休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德修自後视镜里看尽一切,忍不住摇头,从小到大捧在掌心里疼的nv儿,脾气倔,x子拗,成天在外头闯,对父母都都不曾这般t贴心细过。 听闻,梁德修嗤声,旋即别过脸看车窗外。 「最重要的是,他对芙洛是真心的。」 活了大半辈子,他当然看得出来一个人是否真诚,同样地,也能一眼看出症结为何,他的问题从来就不在於面对感情的态度真挚与否,也不在背景复杂与否。 付出与接受,无论何者,皆是过犹不及。 作为父母,他不乐见这样的结果,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伤。 时间往往是最好的证明。 梁德修回过头,看着儿子噙笑的侧颜,心里忽然感慨,不过一眨眼,孩子已经大得能够和他谈论人生,也学会把目光放远,甚至有放手的勇气。 「不错啊,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假期末日,江以默与江以柔一起上山探望江峰。 江以柔也不着急,就吊老人家胃口:「爷爷,您猜我和以默这回带了什麽来看您?」 唯独孙nv来访时,会愿意给他带些东西解馋。 「大小姐、二少爷。」吃太甜的东西。」 老管家领着人进屋,送上茶水。 午後三时,正适合吃些甜点。 他接着嚐了第二口。 听闻,江峰立刻变脸。 「你们俩一搭一唱,把我当孩子耍?」江峰嗤声,冷眼相望,「我活到这把岁数了,自己的身t有多少能耐,我b谁都清楚,用得着你们管吗?」 「你们要是尽说些我不ai听的,乾脆回去,省得坏了我心情。」 偌大的厅室陷入寂静。 良久,男人率先开口:「後山的枫树开始转红了吗?」 江以默泰若自然地接话,「现在时间也还早,要不要下盘棋呢,爷爷?」 三个孩子里,唯独江以默x格温沉,适合以这种方式教育,过去只要江峰认为孩子心态动摇,就会把他叫进禅室,用几盘棋的时间告诉他该如何安守本分。 之後,他只有技痒却苦无人陪伴消遣时,才会喊他下棋。 分明不为他後,却是整个家里最知进退也最懂分寸的孩子,旁人谈论,总说三个孙子里唯有他承继父辈风范,看好他能接班,江峰听着心里都是感慨。 江峰作罢,抬手招徕管家,「老刘,把东西收下去吧。」 而後,江峰关心起两人的近况。 谈及这类话题,江以柔向来都是安静,这回却罕见回答,「爷爷,我知道。」 话锋一转,他改问江以默:「之前带回家里那个小姑娘,还在一块吗?」 「找个时间让她和我吃顿饭吧,上回你走得匆忙,我都没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江峰抿了口茶,见他眼神慌张,笑了声,「放心吧,不会吓跑她的。」 十月,局里来了新人,交通组由梁芙洛主要负责督导。 结束下午的勤务,两人回到分局。 「学姊,你要下班了?」 吕丞洋连声应是,紧接就说:「学姊,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招待券,是上周末上映的??」 察觉苗头不对,吕丞洋立刻端正站姿,「报告!六张!」 「报告!五张!」 吕丞洋自知犯错,立刻道歉:「学姊对不起!」 「是,学姊!」 被直接戳破心思,吕丞洋赧然低头,不敢答话。 冯旻骞玩笑嘲弄,拉着人到沙发上坐下。 吕丞洋闷声,「可是学长,听说你单身很久了,也没有学姊愿意和你联谊。」 下了班,梁芙洛旋即返家。沐浴後,她重新梳理打扮,换上周末新买的洋装。 抵达餐厅时,男人已经等在外头,一身西装革履,引来不少注目。 nv孩子下了车就急步走来,脚上是罕见的高跟鞋,表情慌张,语声叠满不安。江以默顺势牵过她的手,间接稳住她的步伐,「刚到而已,别紧张。」 进了餐厅,服务生领着两人来到包厢。 「老议长。」 一会,深木se的长桌被琳琅满目的菜肴覆盖,满桌皆是生鱼片料理,只有零星几道热菜和汤品。梁芙洛见状,面有难se,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江峰蹙眉。 梁芙洛接着道歉,「老议长,不好意思。」 nv孩 江峰被逗乐了,也不再捉弄,主动开启话题:「说说看吧,你和以默是怎麽认识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意外,那时候我正在值勤,以默赶着要去参加一场会议所以违规,开单的人刚好是我。後来因为市警局的形象广告有过合作,拍摄时以默帮了我很多。之後又陆陆续续碰了几次面,相处了一阵子,慢慢了解彼此。」 听闻,梁芙洛下意识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顷刻间,脑子里转过许多片段,唯一没变的是,他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後。 江峰微挑眉,颇是意外她的回答,却也赞赏。「看来你是真的挺了解他。」 墨眸倏凛,江以默出声,「爷爷。」 她最想做的,不是讨好他的家人,从而得到认可。 语落片刻,恰巧来了电话,梁芙洛低说了声抱歉,短暂离席。 江以默颔首。 江以默虽不认同,口吻仍是不卑不亢。「这件事应该让芙洛自己决定。」 「如果是这样,那我离开江家。」 「我知道。」江以默眉眼未动,慢条斯理地拆掉表带,露出手腕上陈年的疤。「她知道所有的事,接受所有的我,包括您一开始不愿意接受的这些。我不希望她因为和我在一起牺牲任何事情,我希望她能做所有她想做的事,待在她想待着的地方。」 那些疤,是他曾亏待的证据,是这个家最不堪的过往,是人x最丑陋的一面。 结果却是相反。 「如果爷爷非得要她改变,那我选择离开。」江以默收回手,重新戴上表,「只要芙洛愿意,我会和她结婚,一起建立一个家庭,有我们自己的孩子,孩子也会跟着她姓。」 如同他们所希望。 江峰气结,张口想骂上几句,nv孩子却在这时回来。 她重新入座,压低声问:「以默,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