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局里传出喜讯,郑宇德要结婚了。 林涵b郑宇德长了两岁,尽管没什麽压力,郑宇德也明白nv方父母希望两人的婚事能早点订下,趁着二月下旬的连假,在双方亲友的见证下求了婚。 消息一出,局里的同仁们除了道贺,自然也少不了调侃。 「学长,你想多了。林涵还不想这麽早有孩子。」郑宇德轻笑,谈起未婚妻时,眼神和口吻都是温柔。 「学长,你这样说,我都不敢结婚了。」方心忍不住吐槽。 冯旻骞既没结婚也没对象,话却是说得头头是道,听着都像有几分说服力。 「关靳至少还愿意请假替我过生日。情人节、圣诞节、纪念日这些都能忘,但生日可不行。结了婚,生活还是得有些仪式感,nv人又不是结了婚当了妈就不是nv人了。康队,你自己说,你多久没替大嫂过生日了?」 康晋尧自知理亏,苦笑不语。 被点名的梁芙洛一怔,连忙收起手机,移动滑鼠点开简报档案,「我下午要去市立nv中做交通宣导,在准备讲稿。」 梁芙洛实在没心情谈笑,婉拒了邀约。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优柔寡断。 警校毕业以後,除了深夜临检外,她没再去过ktv,一时没能习惯震耳yu聋的音乐,然而这场聚会出席的人多,气氛也愉快,在同事们几番吆喝下,她也跟着碰了几次杯。 参与游戏的人几乎输了一轮,众人交换了不少同侪间的八卦和传闻,气氛高涨,作为主角的郑宇德逃不过惩罚,一连被灌了几杯烈酒,後来实在撑不住,去厕所里吐了。 上一轮的输家方心冲着她灿灿一笑,越过长桌来到她身旁,大喇喇地伸手把人g进怀里,红唇贴在nv孩子耳边低道:「亲ai的,别说学姊不关心你,我看你最近老是盯着手机发呆,是不是有对象了?」 「还嘴y。」方心笑了声,朝她g了g指头,「手机拿来,我随便拨通电话出去,你跟对方说你喝醉了,让他过来接你,三十分钟内他要是来了,这杯酒我喝!」 「别闹了,你要是不小心打给我爸,他肯定打断我的腿。」梁芙洛是喝了些酒,但理智还在,要让父亲知道她说晚归却是和同事们来唱歌,甚至还沾酒,怕是吃不完兜着走。 梁芙洛还想拒绝,其他同事却已经找到她的皮包,直接把手机交给了方心。 「方心??」梁芙洛慢半拍反应过来,才出声yu想阻止,电话却成功接通。男人温沉的声线自话筒里传来,「喂?」 梁芙洛赧怒瞪她,无声要她赶紧把电话挂了。 梁芙洛惊愕瞠目,伸手想拿回手机,话筒另端的男人却已经回应,「麻烦给我地址,我现在过去。」她一怔,又听见他问:「她还醒着吗?我能不能和她说几句话?」 梁芙洛横他一眼,连忙按掉扩音,拿着手机仓皇走出包厢。 她滚了滚喉咙,「??喂?」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入到耳里只要一秒,却像等了一整个世纪。 梁芙洛眼角发热,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才会前一刻明明想着要和他解释这通电话不过是游戏输了的惩罚,下一秒开口却是谎话。 江以默驾车抵达时,nv孩子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怀里抱着皮包,低头对着手机敲字,模样看上去还算清醒,他顿时放心了不少。 感觉身周的光被遮去了泰半,梁芙洛微微蹙眉,抬头一望,是他。 江以默立刻拉住nv孩子的手,「小心。」 她咬唇,懊恼自己自尊心过剩,不过说句对不起也要上网找方法。 男人语声温柔,甚至格外耐心,像是早已忘却那一次的不欢而散。洛不明白他怎麽能够如此若无其事,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不介怀了。她总是一直在猜他到底怎麽想,猜测太久,久到她想投降,久到她受够迂回。 nv孩子眼底水气氤氲,口吻是他未曾听过的软调,就着暖se的街灯,模样格外怜人,江以默垂眼低望,眸光半凛,分不清她这是不是醉话。 「不要。」梁芙洛摇头拒绝,送她回家於她而言就像重蹈覆辙。 江以默哑口,没ga0懂她为什麽道歉,甚至反而介意起她心里真正想示弱的对象。 他苦笑,不明白自己在这时候想这些做什麽。 梁芙洛仰眸看他,眸se莹润,「真的不生气了?」 nv孩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似在核实他说的话,好半晌才接受地点了点头。 男人带着细茧的指腹轻擦过耳背,在肌肤上刮出一阵细微的痒意,梁芙洛轻颤了下,後知後觉意识过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和互动有多麽不寻常。 甚至有点开心。 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一路无话。 梁芙洛其实没喝多醉,休息了一段时间,酒也退得差不多了。 江以默似乎以为她睡着了,每回停等红灯时,总转头确认她身上的外套是否盖好,冷气的出风口是否对着她的身子吹,反覆还仔细,把她当孩子照顾似的。 但偏偏她也怕是自己多心错想,怕他真的对谁都是这样。 温沉的声线跌落耳畔,字句简短,毫无歧异,却听着都像有弦外之音。 她睁开眼,略微坐起身想拿下身上的外套,却见男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她一怔,下意识侧首看去,意外探进了他眼底,看见了来不及深藏的温柔。 「对不起,我以为你还没醒,想替你把外套拉好,让你再睡一会。」 「不会。」 「嗯。」 两人同时一怔,梁芙洛循声看去,就见出现在驾驶座外的不是别人,就是她亲哥。 不就曾被他在nv朋友家楼下撞见过两次,过去也曾出现在他家楼下的那辆。 「梁禹洛。」梁芙洛蹙眉,制止他胡言,不希望有人再拿这件事伤害他。她接着向男人道歉:「对不起,我哥他喝醉了,你别理他。」 梁禹洛向来看不惯江以默这个人,先前看在卓知凡的面子上,他退让了好几回,这次他偏又来招惹他身边的人,压藏在心底的躁意和着酒劲发酵,他一时失了风度和理智。 冷不防被人拽过,江以默措手不及,额侧撞上了车框。梁芙洛见状,连忙上前拉开梁禹洛的手,气得大骂:「梁禹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我??」 梁芙洛还想回嘴,却听见男人轻喊了声,音se微哑,气息清晰。她一怔,垂眸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他身前,一手甚至还搭在他x膛上,姿势格外暧昧。 江以默礼貌地避开了视线,温着声劝,「我没事,你们上楼吧。」 梁禹洛见她下车,立刻绕过车头拽过人,直接往大厦里走。 他烦躁地沉了口气,把nv孩子推进电梯里。 进了屋,梁禹洛手仍没放,直接把人拽进自己房里。 梁禹洛闭眼,强迫情绪冷静,心里也清楚要是吵醒了睡下的两老,事情就没完没了。 nv孩子脾气上来了,不愿领情,扭头就要走。 梁芙洛瞪着他,不明白他究竟为什麽介怀。 「梁禹洛,你就这麽讨厌江以默吗?就因为他和知凡是朋友?」 「我是怕我永远赢不过他。」 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会有 他很害怕。 心高气傲的人,最卑微的模样,是亲口承认他其实也害怕受伤。 「知凡ai的人是你,看着的也是你。既然如此,你赢过他要做什麽?」 和卓知凡交往两年来,他从未想过他与江以默的立足点并不相同,只是本能地排斥他的存在,把他视作最大威胁,认定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只有敌si我活一种可能。 太过自卑。 梁芙洛转身,开门时又想到了些什麽,离去的步伐止住。她抿了抿唇,指尖略微攥紧了门把,「以後别再对江以默乱发脾气了,你拉不下脸,我还得替你道歉。」 她刚才是不是偏袒得有些太明显了? 方心特意私讯她,确认她是否平安到家。 江以默:睡了吗? 梁芙洛:还没。怎麽了? 呼x1微凝,她犹豫了几秒,主动拨了电话过去。 梁芙洛听得耳根一热,立刻掐了下自己的腿,企图保持冷静,「你还没到家啊?」 她摇摇头,过了两秒才想到对方看不见,脸更红了。「酒醒得差不多了。你呢?撞到的地方还好吗?对不起,我哥他喝多了,不是有意的,你别介意。」 明明被迁怒的人是他,他却只担心他们兄妹是不是为此闹得不愉快,梁芙洛心里反倒更愧疚了,那一下其实撞得不轻,「你还是去给医生看一看吧?真的对不起。」 「??」 她原以为那一次口不择言,他不会再想与她有过多交集,甚至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半晌,男人开口,却也是道歉。「芙洛,我是不是唐突了?对不起。」 nv孩子难得着急,江以默无声莞尔,「你什麽时候有空?」 「那就约那天吧。」男人温声回应,同时话筒里传来换档声响,他接着说:「那天上午,我和朋友约了练剑,我们吃午餐,好吗?」 「嗯,我大学时是击剑社的。」江以默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时,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躺着一支护唇膏,莞尔失笑,「芙洛,你的护唇膏好像掉在我车上了。」 她懊恼低叹,心想大概是那时为了阻止梁禹洛,起身的动作大了的缘故。 「不用,没关系,我还有其他的可以用,你别出门了。」一听他又要特地折回来,梁芙洛立刻制止,时间都那麽晚了,也不是什麽贵重的东西,不需要特意跑这一趟。 「好。」 「好。」 江以默抿笑,觉得喝醉的她和平时不大一样,分外温顺听话,他起了好奇之心,想知道她还能多好说话。「那天早上你有空吗?要不要过来看看?」 梁芙洛哑了几秒,耳边是渐快的心跳声。 梁芙洛很少在休假时早起。 两人虽在同一个分局,但当时隶属於不同组别,能碰上同时排休的机会不多,警务人员的假也不好请,加上平时上班就碰得见,也就没有非要休假了还见面。 梁德修是公务员,观念传统,个x古板,对儿nv的要求都高。 也因此,求学时期的两任前男友,她全是瞒着家人偷偷交往,恋情被梁禹洛发现後没多久就告吹,迄今也只有郑宇德博得梁德修初步认可。 许是职业使然,即使初来乍到,nv孩子也没因为环境陌生而感到不安,反倒对这项不熟悉的运动更感好奇。 「嘿,美nv,你自己来吗?」 她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门口就她一个人。 梁芙洛心里反感,向後退了一步,「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话说完,她也将讯息送出,画面立即显示已读。 梁芙洛循声看去,见来的是他,唇角微扬,才启唇要打招呼,却被人抢先一步。 「老样子。」见他也在,江以默於是替两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梁芙洛。芙洛,他是孙昊,现在在矽谷当制药工程师,这星期飞日本出差,顺道回台湾看看。」 梁芙洛略微皱眼,并不是很喜欢初次见面的人这样喊自己,对於他的轻挑也没好印象,碍於对方是江以默熟识的人,她依然给了回应,「你好。」 男人g唇颔首。 江以默没看他,转身往场里走去,「别动歪脑筋,她是警察。」 两人至场边取剑,孙昊提议:「难得今天有观众,不如我们就说好不打脸?」 双方各自举剑就位。 墨眸倏凛,江以默冷声,「别随便拿其他人当赌注。」 「孙昊。」男人沉声,眸se暗下。 江以默旋身闪过,敛眉沉吁,迅速回击,却也同样被躲过。孙昊挑眉,「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对她有好感?否则一直拦着我做什麽?」 孙昊讪笑,「没这种时候。」 彼时,江以默侧身闪过正面攻击,反手挥剑,刀锋扎实击在对方的刀刃之上,震动麻痹了因交手多时而疲乏的指掌,孙昊一怔,握在手里的剑脱离掌控,铿锵坠地。 空气沉静片晌。 「你来真的?」 他转身,提着剑走回场边,nv孩子站在不远处,眼底写满惊讶。 男人抿笑,摇了摇头,「不打了,孙昊也还有事。」 江以默弯唇,「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冲个澡就出来。」 江以默才刚进更衣间,孙昊立刻上前,也不迂回,直接把话挑明:「你们在交往?」 「其实吧,江以默这个人挺无趣的,除了那张脸勉强长得能看以外,没其他说得上的优点。以你的条件,跟他交往,太委屈了。」孙昊说得一脸可惜,「你要是为了钱,找他就更不对了,他们家三个孩子里就属他最不受宠,爹不疼娘不ai的,只差没被赶出家门而已。」 被误会了意图,梁芙洛沉下脸,眼神有些火了,但有更多的不悦是因为听见他在背後议论他的不是,甚至出言诋毁他的人格。 孙昊一顿,「什麽?」 nv孩子说了重话,眼里是鲜明的蔑视,灼如焰火。 对方明摆着挑衅,梁芙洛也不退缩,甚至自信,「至少我不像你这麽伪善,表面上和他装得要好,背地里却到处向人这麽说他。」 「是吗?」他弯唇,狭长的眼尾叠满笑意,像是算计。「看来你挺喜欢他的啊。」 将nv孩子细微的反应看尽,孙昊低笑,「但愿你是真心的。」他弯身,薄唇低附於她耳边,语声沉冷,若冰河砥砺千年,「要是连你也和江以威ga0上,我不会放过你。」 直到那一刻,梁芙洛才意识过来,他是明着在试探她。 那些连卓知凡都不能说出口的事,在认识她以前,孙昊是唯一知道的人。 他的过去是一池深潭,但凡差池,都可能万劫不复。 「我能问你问题吗?」餐点送上後,梁芙洛执起刀叉,先是偷觑了对座的男人一眼,语声叠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偶然想到了什麽而随口提起。 「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学西洋剑的?」 让本身就是错误的他,代做错事的她悔过。 但他何罪之有? 她攥紧手,让口吻保持平静,「你恨你母亲吗?」 无论他恨不恨,无论他是否怪罪,无论他被如何看待,她终究是他母亲。 不愿接纳他的,认为他不该存在的,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 他始终相信,若不是因为太寂寞了,他母亲不会走错,若不是因为长年都得不到丈夫的关注,她不会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慰藉,所以她其实也没有错。人,没有错。 梁芙洛看着他,想着从认识以来,除了初次见面那天的争锋相对之外,他似乎总是这样,无论遇上什麽事,难过了,受气了,当旁人问起时也都还是笑着,从没有一刻坦承真正的情绪,像是从来就不曾厌倦伪装。 「那你呢?你就不希望能被好好ai着吗?你就不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能和家人好好相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你就不希望这样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如投石不断抛来,他看见城墙在倒塌,也看见世界在崩落。 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无所谓。 他想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什麽程度,也想知道是不是超过了他能忍受的程度以後,这一切就能结束,他可以不必再担忧下一个明天。 与其反覆被江以威折磨,他倒不如si在自己手中。 他垂眼,拇指抚过左手腕上的表带,把nv孩子企图掀开的晦暗压回底处,再抬眼时,唇边依然有笑,「你不会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江以默一怔。 「还有吗?」 「还有其他地方吗?」nv孩子看着他,眼角发红,语声极力隐忍,却藏不了怒意。 「我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吗?」 梁芙洛抿唇瞪着他,不喜欢他有所保留,扣着他的指节收紧力道,就怕他跑。「以前是多久以前?一年?还是一个月?还有谁知道你会这麽做?」 她一怔,男人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手,顺势把手腕上的疤痕遮去。「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承受这些。」 「你要是留下了以後却又逃了,我会受伤的。」 当年,退居幕後的江峰独自居於山间别墅,平时都是儿媳过去请安,只有过节才会过来一块吃饭,江以柔那时已经赴法留学,屋宅里时常只剩他和江以威两个人。 江以威说,古代的墨刑就是这样,在罪人身上落下印记,诏告天下。 江以默满手是血,弯身捡起那片玻璃,端详许久,最终往手腕上划了一刀。 他没感觉到痛,於是又划了第二刀,这回b上次多用了几分力,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快更多,腥红浸sh掌心,遍地开出了海棠红。 江以默松开手,淌血的碎片落在脚边,被漫漶的血水淹没,伤口最终乾涸。 原来流这点血,si不了人的。 他从来就不是想要他si,而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能随时随地降临苦痛和折磨於他的他,才是拥有纯正血统,能在将来某一日继承旒冕的,真正的王。 在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si以後,江以威拿着ch0u出来的刀慌张跑下楼,叫醒屋宅里的所有佣人,老管家率人赶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十多年的凌辱至此曝了光。 江政清设法找来能信任的医疗团队,秘密地替他做了手术,在他脱离险境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江政清亲自来了医院,问他为什麽从未向人提过这些事。 「名义上,你还是我儿子。」 他的儿子就算要si,也不能si得毫无价值。 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江政清没有阻止他,只是要他别让任何人知道,一如他没有指责江以威,只是遵循江峰的安排让他去国外,避免风声走漏,不让外界有机会知晓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他以为这样的安稳能永远,以为终於可以像个正常人,能拥有一个能一块吃饭修课的朋友,能拥有一个心仪的nv孩,也能和她在一起。 理所当然的。 他先是对他释出善意,说在国外那些年早已深感悔悟,逐步软化他所有防备,他用着兄长的身分认识了那nv孩,然後在每个他看不见的时刻里和她交心,最後让她当着他的面放声ngjiao,听她喊着要另一个男人再更用力一些。 葬别那日,江以威更大方出席致哀,说可惜遇上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 从此,他夜不成眠,好不容易入梦,nv孩却哭着来找他,说一切都是他害的,说早知道别遇见他,早知道别喜欢上他,最後甚至说,凭什麽无辜的她si了,他却还好好活着? 所以他去了,听话地去了。彻底灭顶。 岸上的游客报了警,他被人从海里救起,送往医院急救。醒来时,病床边全是熟悉的脸孔,卓知凡一见他睁眼,眼泪就扑簌簌地直掉,范羿宁松了口气,把脸别向窗外,孙昊气不过,直接把他从病床上拽起,瞠红着眼问他,到底把他们几个当成什麽? 男人苦笑,像是从未理解这句话,像是那天以後他之所以留下,不过是顺应他们的期盼,为了不再看见他们为此悲怒,为了不让他们受伤。 连提起这些过往的时候,他都还是笑着,一如那一次在便利商店外的偶遇。那时他也是这样,心里分明难过,分明需要人陪,却始终带着笑,不说一句挽留。 「你现在还会做恶梦吗?」 梁芙洛抬眼,直直地望进他眸底,也不让他有机会闪躲。「那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做恶梦?要怎麽做,你才不会再这麽对自己?」 「以後都不许再这样了。」 「误会什麽?」nv孩子依然捉着他的手没放,眼神也没避开。 良久,嗓声滚过喉间,既哑且沉,「误会你和我一样。」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 梁芙洛没能来得及给出答覆,江以默就因为一通电话把手松开了。 电话里,nv孩子声音颤抖而慌张,似是发生了无法独自处理的大事,男人耐着x子不断安抚,问了她在哪,要她别紧张,说他马上就过去。 她垂下眼,不禁苦笑,早该知道卓知凡才是他心里的第一顺位。 「你去忙吧。」梁芙洛起身,没再看他,皮包拎着就要离开。 男人旋即攫住她的手,梁芙洛被迫停留,却不愿回头。 「不要。」梁芙洛想也没想就拒绝,谁要去看他安慰青梅了? 「你不喜欢?」 他分明问的是缠人这件事,她却下意识有了其他解读。 片晌,他稍稍使力,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拉到身前。 江以默垂眸凝望,也不逗她了,好声解释:「知凡说她怀孕了,不晓得该怎麽办才好。我毕竟不了解梁禹洛,你陪我一块去,给知凡一点意见,好吗?」 男人接着说:「何况,当初知凡和你哥交往也是第一个通知我,我也应该这样。」 耳根热着,梁芙洛垂下眼睫,心跳逐渐失序,也不挣扎了。 江以默轻笑,圈着她手腕的掌转而去牵她的手,「那你什麽时候才肯答应?」 男人却说:「答应了也不放。」 检查结果出炉,她已经怀孕五周了。 「你先坐着。」江以默温声安抚,让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而後拉开另侧的座椅,先让梁芙洛入座,最後才坐了下来。「你告诉梁禹洛了吗?」 剑眉轻敛,江以默看了眼身旁的nv孩子,梁芙洛轻颔首,接续安慰。 卓知凡明白她说的道理,心里还是不安,「要是禹洛不想要这个孩子怎麽办?」 听闻,卓知凡愣怔,讶然渲染了整片眼眸。 律师的工作不分昼夜,他事业心又强,平时就是连ch0u空和她吃一顿饭都困难。 「所以我相信,即使这个孩子不在他目前的计画之内,他也不会不要他的。」 梁芙洛轻怔,下意识看了男人一眼。 「真的?」卓知凡惊呼,笑得b前一秒还开心,「太好了!我还在想,你要是再想不出理由约芙洛出来,我就要出马了。动作这麽慢,嘴巴还笨,怎麽追得到人啊?」 男人抿笑看她,间接默认。 「以後要是他又这样,你就直接告诉他你怎麽想,让他照做就是了,否则让他想出一个他自己也满意的答案,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 说错话把气氛ga0僵了的人明明是她。 「他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被其他事情g扰,所以会把手机关机,你要是找不到他,不用太紧张,有九成的机率他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开始工作了就管不了其他事,习惯了就好。」 话说了一半,卓知凡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nv孩子都没出声,她连忙止住声,想着自己这样的发言确实容易招人误会,立刻改口:「芙洛,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以默真的只是朋友,你如果会介意的话,我以後会少和他联络的。」 那天,她同样也伤了他。 「用不着这样。」梁芙洛笑着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未婚妻的青梅竹马如今成了妹妹的男朋友,再加上怀孕这件事让他第一个知道,可想而知,见面当天梁禹洛的表情会有多差,整顿饭吃下来甚至没说半句话。 席末,梁芙洛陪着卓知凡去了一趟化妆室,江以默则拿着帐单去结帐,回来时,对座那惜字如金的男人终於开口。 男人拉开座椅,重新坐下。「卓委员就接受你了吗?」 「我没有想改变任何事。」江以默垂眼,看着腕上的表带,「我只想好好珍惜她。」 空气凝滞一瞬。 知道他依然不乐见他们走近,江以默也没执意说服,只是给了他一张名片。 「卓委员向来都只喝这间茶行的茶叶。我想,你应该会需要。」 他敛下眼,声音哑了。「??你也认为我不适合,对吧?」 梁禹洛扯唇。 他恨自己曾不只一次羡慕,甚至想变成他,好与她般配。 婚礼当天,梁芙洛和江以默也见到了彼此的双亲,林芳淑认出对方是当初帮着自家nv儿一块演戏婉拒相亲的男人,直骂两人怎麽能在这麽重要的场合也胡来。 梁芙洛自知当初的事是她不对,不希望男人再受责备,於是把错全揽下:「那时候是我出的主意,以默只是配合我,你要骂就骂我,别再怪他了。而且,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没什麽不好,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赶紧找个对象吗?」 梁家与卓家之间的差距就摆在那,宾客们表面上谈笑祝贺,私下依旧交换耳语,无非是说他们的儿子高攀,可惜了nv孩子这麽好的身世。 身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都沦为旁人闲语的对象。 「芙洛啊,那天在婚礼上你也看见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太复杂,也有太多我们不懂的地方,这种事情让你哥哥一个人去面对就好,妈不希望看到你也承受那些压力。趁着时间还早,和江先生把话说清楚吧,你们真的不适合。」 她从小就不ai哭,哪怕理想不被家人支持,哪怕警校里的生活和训练多艰辛又多不合理,哪怕在工作上受尽再多刁难,她都没掉过半次泪。 上了警校以後,思想被环境磨得成熟,梁芙洛就是再怎麽不开心父母说的话,多半气个两三天就低头道歉,然而这一次,她却无法让事情就这麽过去。 身旁的人都想保护她,可是谁来保护他? 那晚,梁芙洛冲动了一回,收拾了几套衣服,搭着车去了江以默家。 余芊芸每个月都会固定过来替儿子亲自煮一顿晚饭,nv孩子登门那时,她正收拾好准备离开,儿子则接到了电话,回书房里处理公事。 「你就是芙洛吧?」余芊芸眸眼含笑,看上去格外欢迎她。 「夫人,对不起,我不晓得您也在。」 「以默这孩子,因为我的缘故,一直过得不快乐。」余芊芸轻叹,眼底皆是苦涩。 那些她心里预想中会遭遇的为难都没上演。 他母亲成了第一个接纳这段感情的人,甚至真心 江以默自书房里出来,一见余芊芸拉着nv孩子的手说话,立刻上前把人护到了身後,连眼神都是戒备。 男人这反应一副认为她被欺负了,被欣然接纳的梁芙洛反而尴尬,「江以默,你怎麽这样和你妈妈说话?」 江以默抿唇不语,只是握紧牵着nv孩子的手。 梁芙洛一怔,登时反应不过来。 男人蹙眉,「您吓到她了。」 两人一同送余芊芸下楼,目送她坐上车才离开。 梁芙洛抿了抿唇,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好一会才开口,「和我妈吵架了。」 「是我妈的想法太古板了。都什麽年代了,竟然还说那种话??」nv孩子摇摇头,抱怨了几句,重新把他ch0u离的掌握回手心,「不是你的问题,你别又道歉,我不喜欢。」 「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梁芙洛睨他一眼,轻靠上他的肩。「老实说,我很意外。我原本以为那些话会是从你父母那听见,结果反而是我妈和梁禹洛在意。」 「他们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 「他们不相信我有能力辨别好坏,不相信我能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相信我有勇气面对,也不相信我喜欢上的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你妈妈却愿意相信我,也愿意接受我。」她苦笑,明明该开心的事,她却也感到难过,同住於一屋檐下二十多年的感情,竟也有如此薄弱的时刻。 「刚才我妈和你说了些什麽?」 「什麽事?」 「还有呢?」 男人失笑,「还有呢?」 隔日,在江以默劝和下,梁芙洛乖乖回家了,同时也带着他正式登门拜访。 空气沉静一瞬。 「以默??」梁芙洛牵着他的手不愿放,男人g唇,眸光浅淡,像是早有预料这场面,还反过来劝她:「进去吧,早点休息,别再和家人吵架了。」 她叹了口气,「进来吧。」 林芳淑转而看向nv儿,「带他进来吧。」 林芳淑进厨房给两个孩子倒水,回到客厅时,见nv儿也和男人一样拘谨地站着,生份的像个外人,心里不禁感慨。 「坐吧。」 江以默颔首,「我理解。」 「也许你们认为感情能够胜过一切,但真的是这样吗?人都说相ai容易相处难,你们的成长背景、价值观、人生观,处处都是不同,时间久了,总会把感情消磨。更何况,你的家人能真心接受芙洛吗?」 江以默依然理解。 「您问的那些问题,我无法给出准确的答覆。」 他无法保证这些。 他说,「如果您认为两人的价值观、人生观必须成为相同的模样才能长久,我愿意放弃我所拥有的。如果您顾虑我的家人会让芙洛受到委屈,我也能舍弃现在的身分。」 甚至,他也能为她,放弃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