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阿愿似乎做了不太好的梦,醒来已经不记得梦到什么,发现自己搂着萧鹤的腰,一条腿还缠着他膝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萧鹤倒没别的反应,看她一眼,打个哈欠,问:“中午想吃什么?”她与他拉开点距离,躺平了,想想又放弃思考:“你决定吧,我再睡一阵。” 小九天是野龙从他手里骗走的,现在也不知要摆什么条件来与他讲和,或负隅顽抗。阿愿问:“你答应了?”他嗯声,问她:“你和我一起去?”她猛地转过来:“当然要啊,不然让你单刀赴会吗?”急得手里抹布都没放下,水淋在他拖鞋上,萧鹤笑着慨叹一声,扶着她的手腕转回去,调侃:“还会用‘单刀赴会’呢?那我耍刀子也不如你,单刀赴会也得你出场的。” 他不希望打起来,宁可像从前一样演他温和谦退的小少爷,但也不准备示弱。野龙还在他面前充长辈,他笑笑,轻描淡写地叫了声“龙叔”,入座前悄悄捏了捏阿愿的手腕,她不抬眼,毫不客气地倚坐在沙发扶手上,枪确乎没能带进门,她身上还有匕首,此时半垂着视线,已经看好了地形和对方的人手。野龙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又收回来,接着跟萧鹤说:“澜西有澜西的规矩,人在这里,揾食挣命,都要守规矩。” 阿愿听了皱眉,手一撑,好像就要起身,萧鹤及时按了按她手背,她迟疑几秒,才卸力坐回去。野龙看她,对视一眼,说:“愿小姐,是吧?久仰。”接着看向萧鹤,语调没变,说:“早就听说阿鹤的头马是捡来的,没家没口,想来这样没有牵挂,做事也就更得心应手;噢,阿鹤你自己也是,你给我上了一课,日后做那些事,要是不能斩草除根,那就得多留两个,一对最好。” 萧鹤看着她,一时没说话,顿了顿,叹气:“怎么,希望打起来?”她皱眉,说:“不是我希望,他讲的什么鬼话,你还不生气!”他忍不住笑,说:“他拿你威胁我,有什么办法。”阿愿撇撇嘴,仿佛压根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还威胁你不要碰小九天呢,难道你也要说没办法?怎么会!” 于是计划照旧。萧鹤记仇,想要以牙还牙,已经筹谋了很久,现在收手,的确是不甘心。但野龙的威胁多少让他有些危机感,何况还有阿愿分化的前车之鉴,他叮嘱她近日要小心,没什么事最好少露面。阿愿皱着眉,回嘴:“被威胁的不是我一个,危险的也不是我一个,你怎么不躲?论自保,我不比你差吧?”他抬手做个投降的动作,没再多说。 以防万一,阿愿到里间看了看,猜测那个正在发情的oga也许是南希曾经提过的、在会所认识的“奶糖小男生”朋友,再出来自己补了一针抑制剂,边听南希解释:永久标记他的alpha失联了,发情期难以缓解,连抑制剂也收效甚微,于今之计,要么是每个月都强忍过去,要么干脆切除腺体。 她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眼看南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又嫌信息素味太熏人,起身便要走。临别,南希忽然问:“哎,我问问他那个alpha是谁,你能不能帮忙……留意一下?”阿愿没犹豫太久,点了点头,想想,又低低嗤笑了一声,说:“往好了想嘛,联系不上,也许是死了呢。”说完大概也自知刻薄得过分,不太好意思,补充:“要是让我找到活的,一定想办法让人滚回来就是了。” 她嗯声,起身说去洗澡,萧鹤叫住她:“阿愿,你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她眯着眼睛笑,心里很警觉地想,也许这话的意思是他自己不会这样对待她,但她没点破,说:“对啊,因为我才不会让人标记。”他一点头,神色不变,说这样就好。 南希声音闷闷的,说:“也许是找不到,但……你试试,随便试试,万一呢。总比我现在开始研究怎么消除标记来得快。”她想了想,应下:“也行吧。外貌说不清也多少说点什么,我跟鹤哥也说一声,万一呢。”南希道谢,她忽然又问:“找到以后呢?”电话对面沉默良久,才答:“再说吧。”真是遇到过的,打过架,似乎是野龙那边的人。她问萧鹤,他想想,说没印象,转眼又警觉,皱起眉提醒她:“不要乱来。”她答:“知道啦。”自知显得有些敷衍,旋即冲他笑笑,补充:“我不会去找死的啦。”他凑近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南希短讯里写的几句“外貌”,聊胜于无,边想边蹭着她侧颈,说:“你不要动……我会想办法。” 阿愿本来没想太早告诉南希那个柑橘alpha的消息,却也没刻意瞒着,很快被猜了出来。当时南希愣了愣,说:“很难办吧,你们一时也……”阿愿看她,咬咬唇:“不好意思啊,我话说满了,不一定行……他最近怎么样?”她答还好,像是敷衍,没多说。 后来她陪南希去墓地献一枝花,怀疑南希动了心,又觉得最多只三分——不然,南希多催她几回,她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总之阿愿也不敢问,最终很苍白地向她保证:“那个人我还会找的。”南希没有怪她的意思,露出极浅淡的笑意:“不急……你要小心啊。” 六年还是七年,萧鹤此时顾不上想,扭头看她,说:“走,庆祝一下。想喝酒。”她说好,转头要去向一众小弟宣告,他又忽然拉住她,贴在她耳边说:“他们喝他们的,我们回家。”阿愿本来清醒得很,觉得他是想说,只是陪大家走个过场,喝多了不好开车,干脆就回去再喝。不过,至于为什么非得回去——此时她已经转过来,对着门口,远远看见有小弟正往这边望,而他半侧着身子,吐气温热,吹在她耳边。她不知怎么就脸红了,都没应声,快步走开了。 他是真的很高兴,看得阿愿也不自禁地跟着快乐。萧鹤径直对着瓶口喝,她也就只拿了一只高脚杯来,他给她倒了大半杯,等她喝完再把杯子伸到他面前,瓶子居然就空了。阿愿没料到他喝这么快,一愣,他眨眨眼,揽着她的腰,先把杯子接过来放去桌上,旋即接吻,把最后一口酒渡到她嘴里去。 坐到床上以后他从她手里接过抑制剂,说声“我来”,单膝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却愣愣看了会儿之前的针眼,问:“疼不疼啊?”她没反应过来:“啊?”等他打完了,才说:“这有什么……”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今天竟这样多事,不过她没问,只当他是醉了,何况萧鹤低着头亲在新留的一点血迹上,她后面的话自然吞了回去,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看着她的上衣掀起一截,肚子笑得一起一伏,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说:“自己解。”阿愿伸手晃晃,被拉起来以后低头捋顺链子,还是憋不住笑,自己也好半天才解开,刚往下脱,猛地被他扑倒在床上。他手探到上衣里向上掀,接着是胸罩,而后肌肤相亲。 萧鹤起初差点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个,说完就有些后悔,等想明白她说的什么,一时也不清醒起来,眨眨眼:“可以吗?我……我没有很醉。就一下。”见她似乎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凑近了,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颈,慢慢把披下来的头发拨开。事先打了抑制剂,信息素的气味其实很淡,但或许是木樨味特有的浓烈,令他不禁又轻轻地感慨“好香”。 阿愿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攥紧了床单,体内涌上奇怪的感觉。他偏过头来问怎么,她犹豫了片刻,半张着嘴,舔舔唇,看他,他低低地再次声明:“我没醉。”她深吸气,忽而咬着下唇笑起来,拉过枕头来抱住,埋下头,将后颈袒露给他。萧鹤伸手去摸,碰到的刹那间她一颤,他说:“你放心。”说话时暖热的气息喷上去,接着是唇和舌尖,她弓起背,绵软地哼出声来,接着一只手伸去腰侧,摸到他扶在那里的手,拉着他往下探。 她从嗓子眼里挤出哭音来,膝盖撑着床面,小腿绷直了乱拍,径直攀上高潮。此时他真的尝到甜香,一时竟然有些恍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缓过神,退开,让她翻过身,握着她的膝弯,再操进去。 阿愿不知道该叫他快点还是慢点,索性闭嘴,咬着枕头角呜呜地哭,哭声也被撞得破碎了。在他终于射出来之前她又高潮了一次,腰和腿都发抖,旋即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她把枕头扔开了,伸手抱他,攀紧了,喘息片刻,头蹭到他颈边,威胁般地在他肩上咬一口。他没说话,低笑,她到底没用力,在那个浅得几乎一松口就消失的牙印上亲了亲,再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闭上眼睛。 她嗯一声,忽然想,某个刹那间她似乎是并不排斥他咬下去的,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这很危险,尽管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还是让她心惊,尤其是,她意识到,她后怕的并不是alpha在那个时候咬下去,更怕自己的本能,那个时候,她其实是希望他咬下去的。 萧鹤听见这声叹息,睁眼看她,伸手理她的头发,顺到背后遮住脖颈,说:“下次不了。”阿愿便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啦!”他改口也快:“那,偶尔。听你的。” 刀尖在手电外壳上划过去,阿愿听得心里一凛,知道事态不妙,厉声斥问:“什么人!”对方没答,她已想起之前为之小心翼翼防范良久的威胁,咬了咬牙,心想野龙要对付她,来人想必不少,也许今天躲不掉,但大不了也就是被打一顿,谁都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做得太过分。 冤家路窄,她的怒火又烧起来,尽管已经听见周围更多的脚步声,还是重拾了斗志。她又避过几次刀风,猛击他手腕,小刀脱手的时候他大叫起来,阿愿赶在其他人一拥而上之前反手捅过去,可惜只在胳膊上划出长长的一道血口。 也许他看得出她最后应付得敷衍,故而更加愤怒,鞋底更用力地碾了碾。阿愿没有刻意哑忍,低低痛哼一声——躲不掉就示弱,她也熟练得很。有人把她的手绑在背后,“柑橘”拽着头发迫她抬头,甩手一个耳光:“说话啊!” 她听见这话,本能地,肩膀一颤,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恐惧,接着嘴上贴了宽胶布,被押着往外走,又塞进车后座,左右两个人,是“柑橘”和一个beta。她蜷在座位底下,听见“柑橘”对副驾驶座上的人说:“老大,人带来了。”野龙应该是扭头看了看她,嗤声,说:“愿小姐,好久不见。” 她疼得吸了口气,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挪,beta捏着下巴抬起她的脸,像是给“柑橘”找台阶下,说:“好靓,你怜香惜玉了?”他不领情,冷笑:“这你也看得出?”阿愿别过脸,车身颠簸,额头在前座边沿撞了一下,又听见他接着说:“……有主了吧,容易玩死,别惹麻烦。”副驾座位动了动,是野龙扭过身来,先问她:“阿鹤来救你吗,他能为你做到哪一步?”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有没有主,检查看看不就知道了。” “柑橘”颇有些讶异:“咦,新的?”又伸手按了按,嘲讽:“没人要啊?”她止不住战栗,不顾头发还扯在他手里,挣扎起来,踹到他脚踝,转眼又被一脚踹回来。这下他倒没怎么生气,笑嘻嘻地,拽着她仰头,说:“oga还是要乖一点嘛,脾气这么差,难怪是没人要的……” 车停了,阿愿听到野龙报出一个地点,她试图思索萧鹤现在会在哪里、离她多远、几时能来,但大脑似乎锈住了,只剩空白。那个beta拎她下车,大概是扔在墙角,忽然说:“他叫柳一明,柳、一、明,日月明。”算是某种示好,她点点头,边往光线更暗的地方又缩了缩。等那人走了,理智告诉她应当解开手腕上的绳子,对她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死结系得太紧,她又难以平静,手抖得连绳结都摸不明白。 她居然真的就这样动都不动地等到萧鹤找来,听见他叫了好几声“阿愿”,声音很近了,才终于拾起力气踢一踢墙。他听到了,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先抱住她,才又想起来扯下她眼前蒙的黑布条。 他小心翼翼撕她嘴上的胶布,然后切开手上的绳子。阿愿低着头,似乎还有些发抖,但终于渐渐缓过劲来,舔舔嘴唇,察觉到还有残胶,皱着眉拿手背用力抹了抹,这才开口:“鹤哥……”他应声说我在,问:“有没有伤到?”她摇摇头,他打量几眼,只看见一些擦伤,并不严重,松了口气,抱她起来,说:“没事了,我们回家。”她靠在他怀里,忽然问:“鹤哥,小九天,为什么?”想、也不敢拖延。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阿愿实在不明白。她以为大不了被打一顿就好了,为什么他们绑走她,如果不是萧鹤足够及时,他们打算做什么,难道只因为她是个oga?萧鹤这么担心,这么及时,是不是也因为她是个oga?而她自己呢,她甚至都没有受什么伤,为什么会害怕,现在什么都过去了,为什么她还是感到恐惧,难道还是因为她是个oga? 她盯着那片血渍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有些头晕,说:“对不起……”萧鹤“啊”一声,说“不用”,话音没落,被她打断了,她接着说:“我原先想,随便怎样就能解决的,本来就没把威胁当回事,不然也许还可以跑掉……后来也应该自己解开、自己出去找你的,但我、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她说得语无伦次,带着点哭音,没两句,又开始掉眼泪,止不住,抬手抹眼睛,手上又脏,好像把沙子揉了进去,哭得更凶了。 整个车厢里都是信息素的味道,他们两个人的。 他看得心里像是梗住,说:“阿愿,阿愿……我们先回家。”仓皇地下车,恶狠狠吸气,像是要把肺管乃至血液里的空气都飞快地换一遍才敢再靠近她,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拉开车门,刚弯下身,又不清醒起来。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的手正巧按在胳膊上的伤处,疼得他嘶声,但也清醒了不少。阿愿抽手,他说:“别,你就按那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舍得,慢慢把破破烂烂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伤口,像是钢材边缘划破的,还没有处理过。 “我想怎样有什么用啊!是我想发情、想挨操的吗!”阿愿往后退,扶着沙发,差点绊倒,但是没有回头,朝着他吼,“我根本就没得选,你不知道吗!你要我选什么,还要我求你操吗?你们alpha、你们alpha……”她倚坐在沙发扶手上,下身不自觉地蹭着硬木棱角,忘了本来还想说什么,大口大口地喘气。 细微的迎合如在心里敲了警钟,他退开,仿佛把肺里的木樨香恨恨地吐出去,又深吸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想到她刚才的话,旋即又恼怒起来,有些粗暴地把她翻过去。阿愿扒着沙发靠背,扭头看他的时候腰塌下去,他却没抬眼,只是拉着裤腰拽下来,褪到腿弯。 萧鹤把她的头发顺到一侧,凑近耳边,问:“临时标记,行不行?”甚至近似于哄骗,补充:“只是临时的,标记了就结束了。”她没有立即回答,埋着头,任凭他的鼻尖在腺体周围蹭来蹭去。他没等到答案,到底还是忍住,第二遍问“好不好”。她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固执,尖叫:“不要……不要!” 阿愿尖声叫出来:“不要,不要那里!不、不要!”话音被撞得破碎不堪,但表意足够明确,萧鹤却没像从前一样退开,只说:“没标记。”甚至还在她颈后舔了一口。她被刺激得快要发疯,他的手按在她大腿内侧,她意识到那里痉挛着,抖得不成样子,又有太多堵都堵不住、从交合处流下来的液体,响着咕叽咕叽的水声,滑腻得一塌糊涂。 他这时意识到不对了,顿了顿,喘气声带着颤抖,落在她耳边,掐着她腰的手又用了点力气,旋即松开,性器也退了出去。阿愿还在哭,肩膀直颤,仍旧一遍又一遍说“不要”,他说“没有”,她也听不进去。他扳着她的肩膀,让她仰面朝上,换作更安全的朝向。她没有一点力气,坐不住,便滑下去。而他伸手撸动性器,没几下,恰好射在她脸上。 阿愿没什么反应,或许是早已在恐惧里用尽了力气,等他擦完了,拽住他的手,说:“我还……”这一拽扯到了他的伤口,他下意识抽手,没抽回来,她也意识到什么,却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拽着,撑起身,吻他的手背,一寸寸地向上,也不睁眼,渐渐吻到 他分不清是痛感还是情欲,顺着她的力道,压低身子又单膝跪下,毫无意义地提醒:“脏。”她充耳不闻,仍是吮吻着。也许这也是某种缓解发情的偏方,毕竟血液也是体液的一种,他这样想,被舔到伤处的嫩肉时僵着手臂没动,宁可她靠吸血解决这一次发情。 他触电般的一激灵,哑声叫她,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他说:“阿愿,最后一次,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但……临时标记,现在就结束了,标记几天就会消……”而她的回应只是恶狠狠地咬在指节上,格外用力,咬了一会儿才松口,萧鹤吸着气收回手,带血的牙印分明是在勒令他闭嘴。 她小腿一弹,下意识想要并拢,旋即意识到被他卡住了,迟疑片刻,不知往哪里放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膝弯,说:“你……你进来。”他的手还碾在那处,看她满身狼藉地陷在沙发里,手指之下,穴口翕张着一股一股地流水。他性器又硬了,在她大腿上蹭,却只把三根手指伸进去。 她的眼角很红,叫他忍不住俯身去亲。她侧过头,脸贴着沙发靠背的侧边,整个人快要歪倒。他一手环住她的肩,贴着她,喘息了一会儿才支起身,想问她够不够,低眼看时,才意识到她昏过去了。他用鼻尖蹭她侧脸和前胸,她身上的情热还没有褪,眉也皱着,很不安稳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太累,实在撑不住了。他又叹口气,站起身,在满屋的信息素里昏头昏脑地思索下一步动作,要去拿毛巾时忘了先拉裤子,险些被裤脚绊倒。 他退了半步,看着她发呆,忽而喃喃:“对不起。” 他伸手来探她脸颊的温度,依稀还有些热,问她觉得怎样,她躲了一下:“没事……我再睡一会儿,你别……你离我远点。”他收回手,问:“进屋睡?”阿愿摇头:“不要啦,身上好脏……只洗沙发套就好了。”说着又闭上眼,推他走。 阿愿应了,转过身。于是他去洗澡,换了衣服出来,给她倒了水,拆一袋小饼干,轻手轻脚放在茶几上。她睡了,蹙着眉,他没敢多看,又轻手轻脚地出去,关门时,再小心翼翼也难免有声音,显得像是巨响,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按南希的说法,阿愿收到消息的时间她和她身边的人都睡得熟,人在床上,手机在桌上,隔得也远,如果是和她一起的那个oga下手,她不会不知道,至于别人,那就无从查起了。 南希点点头:“她叫蜜。”小姑娘紧接着补充:“蜂蜜的蜜噢。”她走到南希身边坐下,给南希和她自己的杯子里加饮料。南希说:“事情和她没关系——你要喝水吗?”蜜又接口:“或者开瓶酒也好。”萧鹤看了她一会儿,说:“开两瓶,你想开什么就什么,借一步说话,行不行?”蜜还是笑嘻嘻的,还没开口,南希先说:“不行,我已经说了,和她没关系。手机就放在那边,窗户没有关,也许是从窗口偷出去的。”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问:“谁放那里的?”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像是有意欲盖弥彰地承认了一般,萧鹤又等了等,发觉她也并没有等蜜走远了再改口的意思,闭眼叹了口气,说:“你之前要替陈辰找的alpha,叫柳一明,阿愿这次遇上了。” 她沉默片刻,说:“事情到底是自我而起,我会找她道歉,但……”她没说完,迟疑着,萧鹤听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说:“希姐,给我个理由。”他很少会这样叫她,算是让步到极限,倒让南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蜜还是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我喜欢她。”闻言他露出格外复杂的表情,良久才兼具诚意与讽刺地说:“那你可得好自为之。” 大概这就算是揭了过去,南希松了口气,说句慢走不送。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希姐,这次是阿愿没出事。”虽是对南希说话,他却警告般地看着蜜,顿了顿,看着她恍若无事的笑脸,举了举手里的酒瓶:“既然希姐喜欢,再拿两瓶给她。” 于是只能按照原定的计划,手下已经在小九天收拾,他过去接人,遇见野龙,不免听他几句风凉话,倒也不输阵仗地找话回敬了。手下是个壮 燕子反手去拿,才摸到瓶颈握住,就笑起来,抽出来看一眼,说:“这什么花架子,鹤哥拿这种酒送我,太见外了吧。”萧鹤心道果然要被嫌弃,还好两瓶不放一起,笑了笑,解释:“知道你不愿意,才要客客气气请你。”对方转着酒瓶又看看,不说话,算是答应了。 接着杀人灭口,尸体也抛进海里。燕子往海面上盯了一会儿,转头说行了,他低着头,没听见,燕子又说一遍,他才应了一声,把手机收回去,说走吧。 但他没能给自己找出又一个拖延的理由,何况天色确实已晚了,他还是带了晚饭回去,家里没开灯,他看向客厅,阿愿抱膝坐在沙发上,将之前盖着的他的外套随意披在身上。黯淡的光线里,裸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她眼睛也很亮,看向他,不像是刚醒。 萧鹤自己也还没吃,拆开塑料盒盖时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皮肤显得更白了,他一眼看见胳膊和肩背上的红印和旧伤疤,不知道是被哪个晃了一下眼,收回了视线,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她穿件衣服,只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粥。 他低头,记起最该说的那句话:“对不起。”阿愿叹口气:“我真的不是怪你,我就是没想明白,心里难受。”她站起来,说去洗澡。这时忽然因为柳一明而想起告诉她这名字的那个beta,照理说是该和萧鹤说一声,但她很累了,懒得解释前因后果,心道下次想起来再说,想不起来,或者想起来了没来得及,也就算了,活该。 话是这么说,一时两个人不知怎的居然都没有动,阿愿倚在门口,看他,忽然开口:“鹤哥,你亲我一下。”他起初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要亲吗?”问完也自觉太傻,掩饰般地笑了笑,凑过去,浅浅地吻在她的嘴角,向唇中间滑过去,不过见她没有加深这个吻的打算,也就退开了。 那天晚上阿愿回自己的房间,萧鹤在门外想,是因为要拿睡衣,关了门,自然就近睡下了。然而后来,第二天,第三天,她并没有再去双人床上睡觉的意思。 但他还能做什么呢,错是他自己犯的,道歉的话说过不止一遍,说是真心实意说的,表现出来应当也足够诚恳,阿愿说了两次不怪他,他再纠缠下去,难免显得动机不纯。 她看萧鹤的神色,不像是没有头绪的样子,又见他拿了车钥匙要出门,问:“真的没事要我做?”他迟疑了一下,半是私心,半是不放心,试探:“跟我一起?”她耸肩:“算了,捎我一段,我去找南希。” 她答还好,又吃吃地笑起来:“南希新交的小女朋友好有意思。”他回想那个叫蜜的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接这个话茬,跟她说:“我要回鹤冲天。先送你回去睡?”阿愿想了想,也不问他要多久,说:“我跟你一起吧。” 阿愿躺在包房沙发上玩手机自带的小游戏,他多看了几眼,知道打呵欠真的会传染,索性也不往后看,做了个标记收拾好,跟她回家。她神色颇为自然,自然过头,如同假装,走顺了腿一般,没洗澡就回屋睡了。 总之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还生气,但他们之间又确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午夜梦回的次日,两个人坐一张桌子吃早茶,萧鹤先停了筷子,看着她,不自觉地发呆,阿愿抬眼,笑出来:“鹤哥这样看我,有话要讲吧,是不是终于有事要我出手了?我可真的要闲死了。” 说是危险,但要是真因为这一点疏漏就能让别人趁虚而入,未免显得他太废物。但阿愿没多想,想到也许要撞上什么不知好歹的小贼,就跃跃欲试,在心里盘点一番,说:“那你要是今晚没事,我们刚好从北到南看看,先点数,下一步另说。”萧鹤一愣:“我们一起 于是自傍晚就按她说的,自北至南一路过去,其实这样走,返程离家远些,不过南边靠海,这日恰巧是十五,他们两个去看海上明月也好。既然是她定的路线,萧鹤也没再往别处想。路上他们也说了些有的没的,不过阿愿似乎并不打算在这时候跟他细谈感情问题,他只好作罢。 阿愿望着他,眼睛亮亮的,这样的眼神会让他一时怀疑她是不是近来确实闲得过头,真遇到事也不知道怕,好在她至少不像从前一样莽撞,问:“鹤哥说怎么办?”她忽然想,之前南希的女朋友,蜜,跟她说,既然担心他上一次救她只是出于alpha对oga的保护欲,那就换个别的试试,“只有oga会被标记,会怀孕,不过,不论什么性别都会死啊。” 管他愿意不愿意。 阿愿心里想着这些,自然就走神了,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萧鹤很急促地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听,也不打算让他重复,只是摇摇头,说:“鹤哥先走,我来吸引火力,你放心。”他瞪大了眼:“你说什么疯话……”阿愿笑了笑,又说:“是我把鹤哥带来的,我能处理。”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喜欢过……” 萧鹤走了,当时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必须有所应对,不然满盘皆输,不是他一个人、或者他们两个人的事。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过,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阿愿。 根据差馆后来的公告,当夜击毙的罪犯是个女性alpha,他设法核实过,尸体是alpha不错,但拿的是阿愿的枪;他还查过很多人,南希、蜜、那个通风报信的beta还有他自己的手下,他想,她应该顺利脱身了。她把他引进陷阱,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又后悔了,那么,他其实并不需要太在意她的下落。 只有一次——大半年以后南希和蜜还是在一起,南希跟他做过交易,让蜜动的手脚在他这里一笔勾销,他有时与南希见面,会见到那个小姑娘,喜欢带花哨的贴颈项链,他第一次看到忍不住多瞥了几眼,南希跟他说,那个刚好遮住后颈腺体,加上她新设计了一种阻隔贴,几乎可以隔断信息素的气味。 过了段时间,他几乎忘记了这件事,又在街边的小饰品店橱窗里看见了类似款式的项链,不同于蜜喜欢的花哨,那条是黑色,有个小小的金属骷髅头作装饰。萧鹤进了店,拿起来边看边想,这和阿愿喜欢的某件t恤很配。店主是个年轻女孩子,过来问他:“送给女朋友啊?这个很适合有个性的……”话没说完,看见他抬头,应该是认识他,也听过一些传闻,愣了愣,没说下去。他没说话,笑了笑,价格就写在标签上,省得他再问,他付了钱,走出去。 【尾声】 十年以后,萧鹤已经不复当时的稚嫩,该拿的早就拿到了,知道怎样是长袖善舞,该忘的也都忘记了。某次他去外市,住酒店,晚上出来喝酒,在小巷子里,看见街边骑摩托车停下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也没看见正脸,但就是无端地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