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二十六岁的颜西柳并不是件麻烦的事情,相反,他对自己的经历表现出来的无谓远超祝栖迟的想象。 “时间还早呢。”她试图抬起上半身,然后被他轻按回床。 “该休息的人是你吧。”祝栖迟揉了下眼角,目光堪称钦佩。“这才第四天,伤都还没好全,就开始早出晚归?” “你加油。”她莞尔一笑,冲他张开双臂。“早安吻?” 她用力吻过来。湿润的呼吸轻轻纠缠着彼此,化为一体,像两股涌动的潮水,在黑暗的海底不为人知地交汇。 颜西柳出门后,祝栖迟睡到日上叁竿,给远在时间彼端的颜总打了个电话。她挺好奇手机信号遵循个什么原理,但俨然不是她这种人能想明白的问题。 “现在吃早饭?”颜总裁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手机导过来,微微有些失真。“你自己做?” “不想早点回来享用星级厨师的手艺么。” “最快的航班又不是买不起。” “……麦片牛奶。”对面的人低嗤一声。 “集团破产也不至于。”他说。 电话那端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何必跑那么远,你将人带回来,我也不会指摘什么。” “真带回来,我就要被醋海淹死了。”祝栖迟说。 “别管他了吧,还是聊聊你。” “别讲这么直白嘛。” “二十六岁的颜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祝栖迟问。 祝栖迟为他对自己的不客气震惊一秒:“疯到什么程度,大概有个指标么。” “从这里开始说吧。七七,你明白娼妓是怎么回事吗?” 祝栖迟表示同意。 “但你攒下钱了。”她说。“即便那样,你还是攒下钱,并且脱身而出。” “那不是挺好?” “我觉得,那也不算‘好’,但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他轻笑。 他赞同一句,又思考片刻,才继续说:“……这么解释好了。卖身的人大多都有个花名,小猫小兔,诸如此类。我觉得那样也好,像往脑子里植入一个开关一样,能将自己调成别的样子。什么‘在那里卖身的并不是我,而是叫那个名字的那个人’,之类。” “是啊,我没有。”他说。“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娼妓。” “颜先生,装可怜的话,我也没办法早点回去哦。” “不是有电话性爱么,这个可以。”祝栖迟劝诱道。 对面挂断电话,祝栖迟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无声微笑了一会儿,收起微烫的手机。 女人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一门心思听那几只鸟,它们忽高忽低,奏出一首独特的交响曲。 “你好,是祝栖迟女士吗?” “我是。” 喝醉了?祝栖迟披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地址给我。” 包厢里一片狼藉。摔碎的酒瓶散落一地,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年轻得像是刚走入大学校园的闻南蓉站在门侧,神情警觉而紧张。她穿着毛皮夹克和长筒靴,毛皮一看就是仿的,化着夸张的浓妆,睫毛膏花了,乱得一塌糊涂。 “是我。”女人走进来,在包厢左侧找到半靠在沙发下方的颜西柳。 她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没有伤口的侧脸。酒与烟的气息混在一起,很厚重。“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差点以为他们不肯放他走了。” “什么?”祝栖迟没听清,垂头凑近他。倒人胃口的贱货。” “那不是我的家。” 他抬起眼睛,神色难以捉摸:“……就这么喜欢捡垃圾?” 颜西柳经历的事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从泥沼中爬起来的过程里,从未主动向谁求助,是她自己要来的。所以她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个,评判那个?就算真有什么看法,也是她私底下对自己说的东西。她不会让他或任何人知道这份看法。 “唔,你想的话,开公交车也许好听点?” “没事,不要紧。”祝栖迟喘了口气,“闻小姐,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说会话。”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还是认为我不会伤害你?你笑什么!” 她神情散漫,甚至有点享受似的。“怎么,你要强暴我?动作干脆点。” “……这就是你的兴趣?”颜西柳盯着她,双眼通红。“哄骗男妓,救风尘,再弃若敝履?” 他不吭声,一手紧抓她的双腕,一手解开她长裤的纽扣。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她肌肤时,就颤个不停。 有一瞬间,他想,不如杀了她,再自杀,在那之前,狠狠侵犯她,让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和自己一样痛苦。 他贴着她的身体,耳朵碰在她的脖颈处,眼泪从面颊滑落,隐没进浓黑的发间:“该收的钱已经收回来了,我也可以养你……我会拼命给你一模一样的生活。” 祝栖迟沉默。答案两人早已知晓。 颜西柳脸上露出那种深重的迷惘,抖得像一条被冷雨浇透的狗。那种卑微的、惶惶不可终日的迷惘,几乎让人不忍心看。 她挣开双手,把他紧紧抱住,指尖扣进他消瘦的背脊。“我也爱你。”她说。 接下来的行为,颜西柳自己都无法预见,几乎是一种应激反应。他把脸埋进女人的颈窝,不作犹豫,将本就是为掠食而生的牙齿深深切进柔软的血肉。 牙齿又使劲往里咬了一下,青年像苦于饥寒而濒死的毒蛇般咽进一口血。那味道惊人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