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茶闭了闭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决缡静静地坐着,不管她梳得慢还是梳得快都不置一词,像是睡着了一般。宓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年决缡要来宫中参加她的寿宴mdashmdash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多看她一眼。香烟袅袅,她退去一旁,对决缡道,ldquo二爷爷,梳好了。rdquo决缡没有回应,宓茶又唤了两声,他还是没有动静,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睡了过去。ldquo二爷爷、二爷爷?rdquo宓茶转过身来,扶着他的肩膀连唤几声,好半晌,决缡才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睁开,宓茶蓦地一顿,前一刻还清明深邃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浑浊。老人定定地盯着宓茶,他见她一身湖蓝旗袍、臂挽披帛、腕带玉镯,他看了许久,倏尔,唇边泛起了一抹罕见的笑意。他问:ldquo圣女,您怎么来了?rdquo宓茶一愣,就听决缡接着问道,ldquo大哥呢,他怎么没有和您一起?rdquo宓茶微微仰头,本已压下的酸涩在此时又涌出了心田。她深吸一口气,放平双肩,撇去那数不尽的心酸,拍了拍决缡的手,对他说:ldquo他在呢。rdquo她微微偏头,目光看向了床边虚空一处,笑着道,ldquo你瞧,老三、老四和小五都在呢,大家都来看你了。rdquo决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似乎真的在床边看见了那些人,不由得笑道,ldquo我有什么可看的,只是有些犯困罢了。rdquoldquo困了就睡一觉。rdquo宓茶扶着他躺下,ldquo我们守着你啊。rdquo决缡乖顺地躺下,躺下后还是紧盯着宓茶,对她说:ldquo圣女,迁谷在即,您和大哥他们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很快就会醒的。rdquoldquo嗳。rdquo宓茶点点头,她握着决缡的手,看着他慢慢合上双眼、慢慢浅了呼吸。她在这昏暗的房内坐了半宿,待窗外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床上忽而亮起了一片蓝色的水光。一颗深蓝色的结晶从决缡胸口升起。它悬在宓茶面前,似乎在是望着她,宓茶抬眸,对它笑了笑。不必担心,不必挂念,她已经长大了。在这笑容中,那结晶砰然破碎,化为点点星尘散在了空中。天方初亮。第六百零六章宓茶在百里谷留了七天, 这七天里,整座百里谷都挂上了白,盛夏之季,却像是落了一场厚厚实实的大雪。严煦、柳凌荫、慕一颜等E408众人轮流请假回谷祭奠, 陆鸳更是直接收拾包袱住进了自己在百里谷的小院, 暂时不准备离开。各部官员、各国代表都来吊唁, 宓茶谢绝了这些人, 只让和百里谷有关的人入场。丧钟声在谷内久久回响,这一场丧宴意味着百里族最后一位禹汉时期的长老也陨落离开,孩子们不知所措, 老人们悲痛欲绝,他们都不明白, 为什么地级上级的决缡会骤然离世,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那么早死。严煦和陆鸳献花之后沉默地立于一旁,陆鸳扫了眼身旁的严煦, 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她想说别太难过了,又觉得这话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便一言不发,只是单纯陪着严煦而已。决缡在严煦心中的地位不亚于妖魁之于陆鸳,于尊师重道的严煦来说, 这份悲痛只会更加深刻。轮到慕一颜和秦臻上前,慕一颜哭得双眼红肿。她扒着决缡的棺,泣不成声道, ldquo二爷爷helliphellip我会组装定位跟踪器了,可还不会做木鸳helliphellip整个情报组hellip没有人会, 你走了,我去哪儿学helliphelliprdquo在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严煦突然转身出门。陆鸳往前迈出了半步,却又中途打住,低着头站在了原地。严煦离开了会堂,她去到门外转角处,背过身,摘下了眼镜。那双细长的黑眸微红,自母亲死后,第一次见到泪光。她低头靠着墙调整情绪,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迟疑的声音,ldquo老师helliphellip您还好吗?rdquo她愣了下,转头望去,就见几名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无措地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这些都是从陵城大学毕业后进入百里族的学生,也是被严煦挑走进入她实验室的孩子。他们今天回来参加葬礼,却在进入会堂前看见严煦在墙角揩泪。几人眼中满是担忧,严煦摇了摇头,道,ldquo没事,快进去吧。rdquo决缡离开,尧国水系的担子就此落在了严煦身上。长大的不仅是宓茶,也是从此失去标杆的严煦。前方的汪洋只能靠她自己渡,她们都不再是学生,而是为人师长、替人指引方向的年纪了。决缡被葬在了百里陵园,那里早已为他留出了坟位mdashmdash在谷岳铭的旁边,另一侧挨着妖魁。他的牌位亦被供进了长老殿,宓茶领着全族人前去长老殿祭拜。决缡这一生对百里谷做出的贡献无数,不只是他,整座长老殿里都是为百里族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魂。这些人领着头,以生命血汗为代价,将百里族高高托起,可到头来,百里族能给他们的只是香火一柱、青烟一缕。长老殿的对面是女神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