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喜欢诗歌吗?”
“啊,我喜欢,”青年合上一本诗集,笑着拿在手里,朝他扬扬手,“我们的课本里都收录了很多诗歌,从里面我可以领会很多东西,”
青年阿尔依着办公桌,“读起这些赏心悦目的诗句,就会让人感觉到心情愉悦。”
“这本主要收录了惠特曼的诗吗,”长者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这个沐浴在阳光里面的青年,对比起自己来,这个人显得年轻又精神,他很少看到对方有疲倦的时候,总是斗志昂扬的面对生活。
“草既是一种到处都能看见的植被,每一片草叶又都是独一无二的,于是草叶便象征着所有平凡的普通人,也象征着新大陆的勃勃生机与高昂的平等精神。”
“这版封面上是印有叶子纹路哎!”蓝色眼睛很是开心的在上面扫来扫去。
“沃尔特·惠特曼在诗中说尽了美/国的一切,为的是消除在美/国根深蒂固的各方面分歧,当时的美/国正处于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政/坛分裂,腐败横行,贫富不均,灾难频发,瘟疫肆虐。这艘国家之船随时会在奴/隶制的礁石上沉没。在这口沸腾的社会大锅中,很少有人认为可以通过正常的政/治手段使当时分崩离析的美/国团结起来。在一个社会失败的时代,诗人宣称自己比总统优越。”
“我听见美/国在歌唱,我听见各种各样的歌,
那些机械工人的歌,每个人都唱着他那理所当然地快乐而又雄伟的歌……”1
阿尔弗雷德遮着阳光,看清楚了每一个字后,他慢慢的念。
“你见过他吗?”长者又问。
“当然!不过我没有和他表明我的身份,本来想做朋友的,”他纠结了一会儿,“嘛,一些种种原因吧,我寄过钱给他,就这样而已。”
“诗歌的主题大多大差不差,关于爱情的,关于自由的,人类平等的,赞美人生的,诗歌也可以被用来交际。”
“是的,”阿尔弗雷德赞同,“人们总喜欢通过作诗来发表一些自己的感想或者意见,诗歌早在很久很久就出现了,在英/国,桂冠诗人2还在传承,法/国的沙龙活动3,我们可以在高谈阔论中吸取富于智慧的语言,洞察人们的良知……”
“你知道那个东方大国么?”
“哈哈,”他笑的更高兴了,“先生是不是还没有亲眼看见过我喜欢的女人,她就是那里的人。”
“在那片遥远而神秘的国度上,有最早的关于那里人民的那个诗歌总集,”
“《诗经》?”
“没错,它不只是一部诗歌总集,除了反映社会方面的各个方面之外,更为重要的,它还是一个可以用来在外交辞令方面的书。”
“您的意思是?”
“我读过不少书籍,对他们的思想感到……嗯,不好说。”
青年疑惑,“您是想说,在诸侯国之间运用三言两语就可以巧妙地缓解了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的事吗?而且他们还十分遵循《诗经》上面的诗句?这种情况在春秋比较常见,到了战国之后就变得罕见了。”
“阿尔弗雷德,要对他们保持紧惕。”
“我一向觉得他们是潜力股,那个文明直接辐射了整个东亚圈,并且最令人惊叹的是,他们到现在还存在着。”阿尔弗雷德抛着手里的钢笔玩,“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对那片土地上的人们而言,足可以形成一股巨大的凝聚力量。”
“现在他们是不如我们,但是五十年之后呢?百年呢?”
“拥有比较大的国土面积,在我眼里才可能成为对手的可能性,又或者说国土面积虽然狭小,但是掌握了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先进生产力,也算一种。”
“他们的想法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我记得我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两个国家交战,其中一个坚持要在战争中保持仁义,在敌国渡水而来的时候,不发动攻击,等他们过来还没有摆好阵容的时候,还是不发动攻击,最后,”
“肯定输了。”青年补充,“‘宋襄之仁’,我是知道的。宋襄公的仁义,不是他个人的心血来潮,而是遵循古礼,这是他作为一个贵族的自我修养。但问题是,与宋襄公同时期的其他诸侯已经丧失了这种修养,这才是他成为千古笑柄的原因。”
“泓水之战中宋襄公的惨败标志着以‘成列而鼓’为主的礼义之兵退出历史舞台,以‘诡诈奇谋’为主的作战方式取而代之。”
“你觉得在战争中讲仁义是一件可笑的事吗?”
“咦,”他挠头,“要看是什么方面的,对自家人来说当然重要,但是对敌人还要讲仁义吗?”
“我们会在战争结束之后,把救了敌国平民的行为称做是好意,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在战争当中都不会宣称营救敌国人的行为是富含有人道精神的,”
“这些东西只可能在战争之后会体现。”
“我知道。”
阿尔弗雷德每次看到王耀,就会对他黯淡的脸色,瘦弱的身体感到不自在。
“你赢了。”他在文书上签完字,往身后的椅子上靠去,“几年前你是这么和我说的,说弱国外交。”
王耀没有多说话。对面这个青年虽然战败了,但是完全没有一丝战败的狼狈,还是一样的从容,仿佛他根本没有战败过。
“不过还是非常恼怒啊,这场战争确实让我看到了华/夏不是百年前那般软弱、令人宰割的国度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该向你表示歉意,你是怎么优待我们的俘虏的,我知道,但是我们这边不会做到你那么的……”
金发碧眼的青年想了想,“宽宏大量?”
“搞不懂哎,还是祝愿你们接下来可以建设自己的国家了,我们不会干扰了。”
“呵。”也只是明面上的,不会干扰而已。
“哎呀呀,看起来很不喜欢我嘛,”他欠欠身,“没关系,我对你很感兴趣。”
“希望那只北边的熊不会过多的插手你们国家的事。”
由于喜欢的女人是这个国度的,本来就爱屋及乌,他也从书本上、从其他意识体告诉过他的言语中窥得茫茫大地上的一角过,对这片土地很是心生向往。
希望有多大,失落就有多大。
他第一次来这个国度,是没有告诉过阿桃的。
宫廷中金碧辉煌,繁华奢侈,物品应有尽有,珍馐美馔落了好几桌子,就为了招待他一个,只是每个盘子动上一筷子,就已经叫他吃饱了,听不懂的异国音乐的叫他差点酥了骨头。
确实有大国风采。
端坐在他上位的青年听闻了阿尔弗雷德的形容,说他是多么不容易远洋到海而来,只是微微一笑。
“自然的。所有人都对我这里心生仰慕之情。”
他都没有问阿尔弗雷德全名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代表的这个国家有多大,在哪个位置。
可能在王耀眼里,大国小国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安排的接待规格一模一样,反正都要是要跑到他这边来上贡的。
“您知道这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个国家吗?”
“不感兴趣。”
“好吧。”
“那请允许我和您做个交易。”饭饱后,阿尔弗雷德说,“我们这里带了许多参,毛皮,棉纱和胡椒。”
“送你吧,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王耀让人把饭席撤下,“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可能是贵族们喜欢的,”
“你们这些番人啊,不要老在我这里捣乱,不过贡费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阿尔弗雷德当时并没有理解,明明是第一次来,为什么要跟他强调老在这里捣乱,直到有人和他讲,“这个国家的意识体可能是把你和柯克兰先生搞混了,”
“……哈?”
“亚瑟那边不是比我早了起码五十年来这里吗?”青年大惊,同时也很愤怒。
他瞧不起所有人。
无论是当今世界的霸主,还是刚脱离霸主范围之内的自己,王耀都一视同仁。
“是的,但是在此之前,还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来过啊。”
“那这是怎么能搞混的,难道亚瑟在他这里根本没有被记住?!”
“可能是。”
“……好吧。”出了宫门的几条街外,一个孩子蜷缩在那里。
“要紧吗?”尽管没有翻译人员随行,青年还是跑过去。
阿尔还没跑进,被小孩子身上青紫的颜色吓了一跳。
“这是……饿死的?他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几岁?还是被冻死的?”不仅如此,甚至还有鞭打的痕迹,一层又一层迭加在上面。
“在离皇城不远的范围之中?”金銮殿上的瓦片还在发亮,一排走兽蹲在那里。
“这里可是首都啊……”
青年惊诧莫名。
巨大的落差感叫他的感知力有些下降。
华/盛/顿当然也有这些情况发生,但非战争期间,发生自然事件而导致的灾荒外,一个人绝不会是因为吃不饱而饿死的。
宴会上的饭食……应该不会全倒掉吧?这些饭吃应该够好几个人吃,他现在回去拿还来得及吗?
“等等,为什么他没穿衣服?”
一旁的人员表情也不好看,“他有家人吗?我想去看看。”
往那边走了几步,一群人又发现了同样倒在地上的小孩子,可没等他们走过去,一个面黄肌瘦的人冲过去,把孩子身上的衣服拔下来,抢走了。
赤身裸体的原因找到了。
“什么?!”
一瞬间发生的事件充满了阿尔弗雷德的大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随从按倒在地的人开始大喊大叫,声音中包含着恐慌。
“放了他吧。他很害怕我们。”
怕这些长相身材迥然的异国人伤害他。
阿尔弗雷德离开了。
他不明白,女人嘴里描绘的国度是怎么和它对应上的。
“地大物博呢!什么都不缺!大家都很热情友好的哦!”
真的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青年每每要开口问,又闭上嘴。
————
寒风呼啸,徘徊在这片土地上,不愿意离去。
阿尔弗雷德踩着白色的雪、褐色的血混合着泥土颜色的混合物,顶着足以被人吹跑几步的狂风,朝目标前进。
“好冷……”没到几百米的地方,断壁残垣上到处铺满了德/国人的尸体。
横着的,竖着的,没头的,没身体的,零零散散倒了一地。
坐在最中心的,是一个男人。石头高高隆起,他就坐在石头上,旁边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
似乎听到了有动静,青年一言不发,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一支步枪,向身后一挥。
“嗡——”
速度快到就在两个眨眼间,阿尔弗雷德狼狈的向右一跳,不是他不想往左边跳,左边是一个血污构成的大坑,跳进去肯定衣服就泡汤了,步枪前头的刺刀划破空气,几秒中后扎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是我是我!”见第二支即将扑面而来,他不得不大叫,“布拉金斯基,是我!”
“噢,”苏/联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过来看我笑话的?”
“你这是什么话!送援助的!”
伊万冷笑一声,“你过来吧。”
阿尔弗雷德站定。
“就你一个?”
高大的青年掏出一块布子,擦拭干净匕首。
“普通人根本不想和我打,打也打不过,贝什米特干脆叫他的人逃跑了,我也不想让我的士兵跟着我,目标太明显,跟着我很麻烦,”他顺脚踩爆了一个德国人的脑袋,脑浆和眼球双双迸裂而出。
“路德维希不在这里,我等着基尔伯特出来。”
“你不会想着生吃人肉吧?”那些尸体上头不只有创伤,还有一些更为可怕的印痕。
伊万确实有着喜欢把敌人身上的肉用手撕下来的癖好,尤其是对方还是活生生的状态。
“怎么会,”紫色眼睛依然没有看他,“你不是也是喜欢把敌人的头骨剜干净,拿回去当战利品的癖好吗?”
“不说这个了,基尔伯特呢?”
“还在这里啊,”擦刀的声音没听过,一下一下叫人发抖,“我能感知到他在这里,他就是不想和我正面打罢了,”
“然后,趁我不在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他自己再跑出来。”
“其他人呢?”
“娜塔申卡在基辅。”
“好吧,”阿尔弗雷德蹲在了他旁边,换来一个冷冰冰的称述,“如果你没事干,就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
“噢,没什么,我把她送我那里了。”
“嗯。放你那里还是稍微安全些……”伊万缓和了一下气息,这只巨熊用手弹弹锋利的刀刃,“不会闹着吵着还要回来这里吧,真搞不懂,非要往战场上跑。”
迎着狂风,他打开水壶喝了一口酒,“刀风血雨也不怕……”
子弹密密麻麻打在了巨熊身体里,很快就被身体自动推出去。
滚烫的血液博动着,奔流不息在血管中。
土地的脉动和他的脉动,是跳着一个节拍的。
“啊,下雪了。”
“你的围巾呢?”阿尔开始搓手。
“围脖在这里,围巾太长了,不方便。”
“我赞美祖国的现在,我更要三倍地赞美祖国的将来。4”
“谁的诗?”阿尔弗雷德知道,这家伙肯定念的是节选。
伊万又喝了一口酒,“马雅可夫斯基。”
“喔,”……
有什么长长的机器声音,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个不停。
“阿蒙?”
“别!”阿尔弗雷德猛的跳了起来,差点把后面的一柜子的文件撞碎。
“吓到你了?”面前的德/国人说,“不过也难为你了,大家都想着怎么跑路,就你一个人还在这里。”
“哦!”他摸了摸额头,军帽上的金属徽章马上叫他想起来,这是45年的柏林。
他现在正在冒充一个德/国人。
“跑路?”蓝色的眼睛透露出来了不解,“为什么要跑?”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没有滥杀无辜过吗?想跑出去的肯定是罪恶深重的,或许有些人根本意识不到他手上的罪孽有多重,只是想着远离苏/军和盟/军的报复罢了。”
“……什么?”
“好吧,那我这么说,希姆莱已经跑了。”
“……为什么?他不是口口声声爱着这个国度吗!他不是发誓要与这个国家共生死吗!他为什么跑了!”
“他爱着这个国度,为什么不承担他应当负得起的责任?一个真正的人是要勇敢面对他所做的错事并且付出代价的,他不爱这个国家吗!”
“一方面爱着,一方面又要致他于死地?!就是他爱的表现吗!”
“那还不如不爱呢!”
“嘿,别考虑那么多了,”走廊上冒出来一个脑袋,“你应该考虑一下你手头上的兵还有几个,大家都知道,现在还有军/队,但是军/队的实权不知道在谁手里了。”
“啊,我还要去烧文件,我先告辞了。”
“马上又来轰炸了。”
突袭之后,残存的纤纤煤灰和灰烬像雨水一样飘落下来,给废墟涂上了一层薄粉,而在大厦耸立的街道上,砖瓦破碎,钢筋被破坏,只有旋转的灰尘在移动。
……
阿尔弗雷德不是万能的,意识体还是需要成长的,在成长过程中,会有一些人陪着他。
“找到了!”
“就在这里!”
小豆丁阿尔弗雷德趁她不注意的功夫,自己跑去玩了,阿桃也没在意,意识体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是可以瞬移的,玩累了就会跑回来了。
直到傍晚时分,在屋前翘首以盼的小姑娘没有等回来小家伙。
她安慰自己说可能是等下就回来了,结果坐立不安的小姑娘等到了九点半,饭菜热过好几次,还是没有活泼好动的身影向她跑回来。
于是阿桃马上通知了管家,叫他去联系更多的人。
比如马修。
自己也跑出去,去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过,“山里?”
平地上没有。
她找了一个晚上。
“那就是山里。”
第二天早上,她跑的太慢,不过附近的狗狗们来陪她一起找了,狗狗大队仔细工作着,其他狗保护她的安全,为首那只一直嗅来嗅去。
“汪!”
“是这个方向吗?你找到他了吗?!”
“汪!”斑点狗率先跑着,钻入了深山。
“阿尔?”
一旁的小道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受伤了!”
“阿尔弗雷德!”
“你在哪里?!”
“呜呜……”斑点狗呜呜叫着,示意它找不到了。
“辛苦你了,我给你们带了吃的,你们先吃饭吧,我再找找……”
“汪汪汪!”
“怕我一个人太危险吗?没事的。”
“湫湫!”一只小鸟从头顶飞过,落下来,着急的只“湫湫湫!”叫。
“汪!”
“小鸟知道?”
“那我去找找!”
“阿尔弗雷德——”
阿桃喊哑了,好在山里的动物知道她来找谁的,都主动给她指路,猛兽也很自觉的没有伤害她,“我要……把你……”
“揍你一顿……”
“啊……”
“你出来呀……”
“湫湫湫!”清脆的鸟叫开始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