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宁卫东心里已经盘算了,等这次完事肯定要好好谢谢张大军。
甭管楚中新那边怎么说,这是他跟张大军之间的交情。从饭馆出来,俩人回到派所取自行车。
宁卫东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厂里拨了过去。
不一会儿,经过总机转接,宁伟接起电话。
宁卫东道:“小伟我今晚上不回去了,你差不多也出来吧~”
那边宁伟应了一声,俩人边挂断。
张大军皱了皱眉道:“用不用我这边叫俩人?”
宁卫东摇头道:“不用,那边我有人。”
其实宁卫东刚才打电话,原是想问问刘东他们认不认识卢雪松这个人。
目前四车间那边的人,刘东算是比较可靠的。
但这个年代的电话需要转接,尤其往厂里打电话,都是总机转的。
晚上有些值班的电话员无聊,就会听人家打电话。
至于刚才跟宁伟说的则是事先定的暗号。
让他出来就是到厂门口等着,回家就是在宁卫东家里见面,找四哥问问就是找楚中新帮忙……
宁卫东跟张大军骑着自行车出来,宁卫东先拐个弯回家一趟,随即直奔红星厂,却没直接到厂里。
离厂子南门挺远,俩人就看见宁伟站在路边的一个胡同口。
宁卫东和张大军径直过去,钻进胡同里。
里边还有三人,刘东、王学文、赵春明都在。
看见宁卫东,宁伟立即想询问情况,却发现还跟着张大军,不确定什么情况,立即缄口不言。
宁卫东则先问起了何永彪那边的情况。
原本他安排今晚上去处置了何永彪,向外边表明自己正在千方百计查漏补缺。
宁伟道:“交给王伟然了。”
宁伟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本来宁卫东让他去,却突然打电话叫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
他索性把何永彪那边交给王伟然,先跟宁卫东汇合。
宁卫东点头,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宁伟的确有独当一面的潜力。
这才跟刘东问:“小刘,伱认不认识咱保卫处的卢雪松?”
“卢雪松?”刘东想了一下道:“您是说管装备室那个吧~认识!领导,您想找他?”
宁卫东点头道:“能不能把这人叫出来?”
刘东当即点头:“卢雪松住厂里的单身宿舍,我有个朋友也住那边,我经常过去,就在他隔壁。”
……
确定刘东认识卢雪松,宁卫东几个人立即各自骑上车子,绕过厂子南门,直接去西门。
厂子后勤处在西门这边,宿舍和澡堂额外开了一个小门。
几个人到这边,二层楼的浴池灯光通明,在浴池南边,进入月亮门,就是厂里宿舍。
红星厂这种地方,单身没房的男青年最多,住单身宿舍的也多,尤其到了晚上,乱哄哄的。
宁卫东隔着月亮门往里看了一眼,给了宁伟和刘东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们过去。
俩人表情严肃,立即点头走了进去。
里边的宿舍都是平房,卢雪松在里边的第二趟房,拐进去就不见人了。
这边人多眼杂,各个车间的也不一定认识,而且人员进进出出的,今天你住进来,明天他搬走了,没个固定的。
倒也不怕宁伟和刘东被人瞧出什么。
过了片刻,一个身材不高,脸上还有些稚气的青年跟着宁伟刘东出来。
来到宁卫东这边,皱着眉打量宁卫东和张大军:“你们找我?”
宁卫东反问道:“你就是卢雪松?”
青年点头,神色之中更加戒备:“你们是什么人?”
宁卫东道:“我是咱们厂保卫处干事宁卫东。”
卢雪松有些诧异:“你就是宁卫东?”
他也是保卫处的,听说过宁卫东的名号。
这不奇怪,前阵子宁卫东从西门调到楼里,在保卫处这些小年轻中间着实被议论一阵。
宁卫东又介绍张大军:“这位是公安的同志。”
张大军微笑着伸出手:“卢雪松同志你好,我叫张大军。”
说着还把证件拿出来在卢雪松面前晃了一下。
卢雪松一听是公安,毕竟年龄小,阅历不太多,连忙跟张大军握手道:“同志您好。”
宁卫东道:“今天晚上,厂领导让我陪着张同志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没问题吧?”
卢雪松连忙道:“没问题,那个……就在这里?”
宁卫东心里早想好了:“我们到外边去说。”
几个人离开宿舍,顺着澡堂这边的门来到厂区外边。
马路对面是红星厂的工人住宅区,是一大片平房。
在平房的旁边,有一栋三层的红砖楼,是厂里的招待所。
宁卫东几人来到招待所,到进门的柜台前边。
柜台后,一个扎着双麻辫,带着一双套袖的姑娘抬眼皮看了看,没精打采的嘴里含着抹布似得问了一声:“公家还是个人?”
宁卫东道:“个人,我是咱们厂保卫处的,来了几个朋友。”
柜台里边那姑娘扫了一眼,见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有男男女女的,提醒道:“注意点儿,打扑克不许来钱,十点钟以后不能大声喧哗……”
这种事并不稀罕,像宁卫东这种小年轻,赶上周末有朋友过来,手头宽裕的就会住招待所,要是拮据就在单身宿舍将就一宿。
开了一个四人间,宁卫东交了押金,让刘东登记的工作证,几个人就上了二楼。
这个年代的招待所肯定比不了后世的酒店,好在屋里的暖器不错,连着厂里的大锅炉。
来到屋里,让宁伟和刘东到外边去抽烟,屋里只剩宁卫东、张大军、卢雪松三人。
本来知道张大军是公安,就让卢雪松有些不安,此时更加局促。
宁卫东拿出烟,递给他一根道:“别紧张,咱们对你没有恶意,就是想了解一下当初你父亲的情况。”
卢雪松表情一僵,旋即苦着脸道:“你们就别试探了我了,我真的不找,也不告了,我认了!”
宁卫东听出言外之意。
大概之前安排好卢雪松之后,王开峰那边不放心,应该是做了局试探,给他来过一次钓鱼。
弄到现在,卢雪松吃一堑长一智了。
宁卫东安抚道:“卢雪松同志,我想你是误会了。”说着拿出打火机帮他把烟点上:“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正义或许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
吧啦吧啦,宁卫东说了一大堆,总算让卢雪松相信他们不是来钓鱼的。
“你们~真想查我爸的事?”卢雪松眼睛里冒出了一抹希望。
宁卫东跟张大军对视一眼。
张大军沉声道:“卢雪松同志,请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
卢雪松皱着眉,闷头抽着烟,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们想利用我对付王处长,是不是?”
宁卫东有一丝诧异,倒是没想到这个卢雪松还挺聪明。
卢雪松接着道:“我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宁卫东也没讳言,承认道:“当然,你这样理解也没错。总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也不想让您父亲死的不明不白的吧~”
卢雪松再次沉默下来。
这次宁卫东并没急着说话。
从刚才的对话中能看出,卢雪松这人不傻,也不是一味蛮干。
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没用,他心里有一定之规。
大概三四分钟,卢雪松才再开口:“你们保证,一定能扳倒王开峰?”
虽然卢雪松不傻,但他毕竟眼界有限,能够看到的最大的boss就是王开峰。
或者说,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链条和延伸,甚至连王开峰背后的王国强都不愿意去想。
因为具体做事的是王开峰,他就把矛盾的焦点对准王开峰。
不过这正合宁卫东的意思,如果他不是针对王开峰还不好办了。
而且宁卫东估计,之前王开峰处理卢勇、战胜利这俩人的后事时,应该用了恩威并施的法子。
除了给这两家好处,也肯定要杀鸡儆猴,杀的这只‘鸡’就是卢雪松。
当然只是比方,并不是真把卢雪松杀了,只是卢雪松应该吃了很大苦头,比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严重得多。
宁卫东道:“卢雪松同志,我们既然要查,就肯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只要你能站出来,咬死了王开峰,我这边就能把他扳倒,给你父亲一个公道,给你一个公道。”
卢雪松再次沉默。
宁卫东情知,他这是待价而沽,涉及到了实质问题,光画大饼说好听的没有意义,必须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才能打动他。
宁卫东道:“等这次事成之后,我可以把你调到楼里。”
卢雪松眼睛一亮。
他现在的工作就是管理一些保卫处,主要是护厂队的器械器材,工作虽然清闲,却是个边缘人。
如果他现在四十岁,一定会觉得这个工作非常完美,但是他才十九,还有许多想法。
宁卫东很能窥测年轻人的需求,一个想象空间更大的工作很能打动人。
但这远远不够,宁卫东又道:“明年厂里建家属楼,会有你一个名额。”
这个就是胡说八道了,因为宁卫东根本不知道,厂里明年会不会建家属楼。
不过对于一个住在单身宿舍的卢雪松,拥有一户属于自己的楼房,即使是一张空头指标,也足以令他心跳加速。
但这仍不够,要想让人卖命,单说‘事成之后’‘等明年’是不够的,必须有现场直接能兑现的东西。
这不仅仅是定金,更是一种信用背书,让人相信你能实现承诺,而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胡说八道。
宁卫东早就准备好了,伸手从衣服的里兜摸出来一根大黄鱼,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刚才从派所出来,宁卫东特地回去一趟,就是去拿这个。
上次从地窖得了三根大黄鱼,关键时候直接拿出来一根。
这一根大黄鱼兑换成现钱,就是四千多块。
但如果把王开峰扳倒,别说是一根,就是三根都拿出来也值得。
更何况现在争的是时间,宁卫东没有行闲工夫为了省钱跟卢雪松慢慢拉扯,他要快刀斩乱麻,要立竿见影。
这一瞬间,连张大军都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床头柜上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的黄鱼。
他想起来刚才跟宁卫东回家,让他在外边等了一下,宁卫东进去,不到两分钟,就从院里出来,应该是去拿这个了。
可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区区一个卢雪松,凭什么又是工作,又是房子,又是金条!
宁卫东却不怎么想,卢雪松当然不值,但王开峰值啊!
只要把卢雪松变成一把能捅死王开峰的致命匕首,那他就值这个价。
卢雪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向床头柜上,足足七八秒钟,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根金条。
同时意识到,那是宁卫东给他的,不由张口结舌,看一看金条,又看宁卫东,来回好几次,呼吸变得粗重:“这~这也给我?”
宁卫东面无表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换成现金,四千块钱。”
听到这个数目,卢雪松的心跳更快。
当初他爸还在,他们家的条件还算不错的,他爸一个月工资45块5,养活一大家子。
他妈算是会过日子的,一个月下来多少能攒点,但十几年下来也就攒了五百块钱,几乎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底了。
现在宁卫东竟然把价值四千块钱的金条拍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一根大黄鱼的价值,但对四千块钱是有概念的。
以他现在的工资,十年不吃不喝也挣不来。
“咕噜”一声,卢雪松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想摸摸那根大黄鱼,却又有些畏缩,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索性一抬手,拿起来塞到他怀里。
卢雪松没见过黄金,不知道怎么检验是不是真金,就听老人说真金能咬出牙印,当即不管那金条埋汰不埋汰,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小心翼翼看见上面清晰的牙印。
卢雪松确定无疑了,双手格外捏紧了这根大黄鱼,再次看向宁卫东和张大军,眼睛里仿佛燃起火焰,咬着牙,狠狠道:“领导,您让我怎么做?”
看他这个态度,宁卫东暗暗松一口气。
如果到这一步,卢雪松还贪得无厌,他就只能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好好说,他不听,非要给他个大嘴巴就乖了。
好在卢雪松不是这样的人,还算聪明,知进退。
宁卫东一抬屁股,坐到卢雪松那边的床上,抬手搂住他肩膀,问道:“你是聪明人,当初那事儿,你肯定留了后手,是不是?”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