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天琼做梦都没想到。
四大世家老祖,令他引诱那从十万大山出来的邪异至京城,为其造神之事做遮掩。
可却在离京城还有三百里的路程的时候,被陈黄皮撞了个正着。
看吧,那停顿的金光之中。
穿着破破烂烂道袍,一头黑发用枯草随意束在脑后,腰挂一盏破烂油灯的不就是陈黄皮么?
还有他手里的那把剑。
邪异又可怖,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有种心神欲裂的惶恐不安之感。
如此骇人的威势。
让刘天琼这刘家少主,恨的咬牙切齿!
“定是我刘家的竹影!”
刘天琼气的要发狂,心中忿恨的道:“他杀了我父亲,夺走了我家的竹影,还将竹影变成这幅模样,凭什么,凭什么!!”
他以为陈黄皮的洞虚神剑,是他家的那把邪剑竹影。
因为竹影最终是化作了邪异的。
若是他知道,他家的竹影早就被陈黄皮炼成铁水了,恐怕会气的当场吐血。
这时,有刘家的神明道:“等一等,陈黄皮身边的那位是……是杜家的老祖杜如归?”
此话一出。
被愤恨冲昏头的刘天琼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再看先过去。
那站在陈黄皮身后,眉头紧皱的老者不是杜如归又是谁?
“该死!”
有神明不甘的道:“这两人不待在京城,好端端的跑出来作甚,眼下我等还没将那邪异引到京城便被发现,这杜如归可是陛下的座上宾啊!”
将邪异从崇州引到京城,这是世家们安排好的。
也是刘家最后的挣扎。
做成了,就还有一线生机,以后能跟在四大四家手下做事,虽说仰人鼻息太憋屈,可本就是世家出身的他们,离了世家也就失去了那种对百姓予求予取的权利。
不仅如此,连享受人气,都得自己去拼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因此,他们白天甚至都不敢赶路,只带着那邪异在周遭打转。
说来也奇怪,那水中的老者似乎并不着急。
任由他们这般为之。
就好像,其根本就不在意被利用似得。
而现在被撞破了好事。
刘家的这些神明心里很清楚,若是不留下这陈黄皮和杜如归,恐怕刘家以后就彻地完了,四大世家都不会饶了他们。
没有利用价值的,只不过是废物罢了。
而世家,不需要废物。
想到这,刘天琼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在后方极远的地方,大地之上,潮水没过过腰的蒲草,正在缓缓向这边蔓延过来。
此刻……
陈黄皮倒是没在意刘家的这些神明。
实际上,他也不认识。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邪异身上。
“陈黄皮,这邪异真有那么可怕?”
杜如归眉头紧皱,他还是头一次见陈黄皮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
要知道,就算是那刘术礁携竹影杀来,就算是在宫中对上大康皇帝,陈黄皮都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真要打起来,那就各凭本事。
而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邪异。
竟然让陈黄皮这般态度,冷着脸,握着剑,连话都不愿多说。
这简直让杜如归不可置信。
“弱水黑河!”
黄铜油灯眯着眼道:“像是咱们十万大山南边的那条,就是感觉很淡,像是刚催生出来的似得,这邪异有点意思。”
“它很强大。”
陈黄皮终于开口了,冷冷的道:“非常的强,我感觉它甚至只比赤邪差上那么一些。”
他说的赤邪,是没了一身仙气,化作了邪异的赤邪。
而不是那个小赤天之主。
但即便如此,赤邪也是陈黄皮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厉害,最可怕的邪异。
要不是当时他入魔,几乎要化作真仙,再加上赤邪实在是太喜欢算计了,以至于聪明反被聪明误,否则早就败下阵来。
这般对比,足以见得这个“邪异”有多么强大。
杜如归不知道赤邪是谁。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
况且眼下自己基本上半废。
于是,杜如归便沉声道:“陈黄皮,这邪异若是那般难对付,咱们还是避而远之的好,省的耽误了时辰。”
陈黄皮想都没想的说:“不,这邪异应该是我同乡,如今十万大山封山,我回不去,正好问问它家里情况如何。”
只这一句,便让杜如归当场愣住。
连看陈黄皮的眼神都不对了。
什么叫邪异是你同乡?还问问它家里的情况?
这邪异是能和人正常交流的吗?
邪异只会吃人。
和人天然就是对立的。
怎么,你家里的邪异脑袋里也有七窍镇魂钉,所以能保持神智?
“疯了,疯了!”
杜如归被气笑了:“陈黄皮,你是太岁教的,你又不是什么邪异,你竟然把邪异当老乡,当家人,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杜老头,我何时和你说过我是人?”
陈黄皮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好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若是这邪异不愿和我交谈,那我也不会纠缠,左右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陈黄皮说着,就欲要提剑过去。
这邪异太强大,他虽说无心与之争斗,可到底是要防备着的。
杜如归见此惊的眼睛都要跳出来,正要出声叫住,可不曾想,那刘家的众多神明反而抢先开口了起来。
“陈黄皮!!!”
刘天琼狞声道:“你来的正好,有这邪异在此,今日便叫你有来无回!”
他已经想明白了。
反正要把这邪异引到京城。
即便被陈黄皮和杜如归撞破又如何?
直接引动邪异,将其杀了不就是了。
这陈黄皮再厉害,还能有十万大山的邪异厉害不成?
不过,刘天琼此刻开口,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暗地里,已经在悄悄令人将血食四下洒落,让那邪异过来的速度再快一些。
等陈黄皮靠近,他立马就会将血食一并抛下。
而且,还会带着其他神明拖住陈黄皮,用自己的命,为他父亲刘术礁,为刘家报这不世血仇。
只是,让刘天琼没想到的是。
陈黄皮只是歪了歪脑袋,疑惑的道:“你又是谁?我认识你吗?”
“好好好,不认识。”
刘天琼冷笑道:“陈黄皮,我本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虚伪的,我是谁,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啊?”
陈黄皮愣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黄铜油灯:“黄二,咱们见过他吗?”
黄铜油灯砸吧嘴道:“没吧?我不太确定,或许见过?但见过的话,本灯应该不会忘记才对啊,可要是没见过,为何他们知道你?”
“喂,杜老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老夫平日里深居简出,和你们也只见了两三次,哪会认识这般小辈。”
杜如归摇摇头,他接触的不是世家老祖,就是大康皇帝。
像这种州城隍级别的神明,平日里连给杜家写拜帖的资格都没有。
实际上,若是刘家的这些神明,但凡是能用出点刘家的剑术、剑法,身上的气息锋利一些,杜如归肯定看一眼就知道来路。
然而,刘家不行了。
泯然众人矣。
陈黄皮看向眼前的诸多神明,摆手道:“你们听见了吧,我不认识你们,好狗不挡道,赶紧滚开。”
“你说什么?”
刘天琼红了眼,周身气息沸腾,低吼道:“你杀了我爹,你居然还说不认识我?你这魔头,你这煞星,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
他看出来陈黄皮好像的确不认识自己等人。
可这,让他感觉更加的屈辱。
哪怕是陈黄皮表情稍微有些变化,他都能去揣测,肯定是在用言语羞辱自己,好动摇自己的心神,然后趁机将自己斩杀。
但偏偏没有……
“你这人真讨厌。”
陈黄皮皱眉:“我杀了那么多人,其中每个人都可能是别人的爹,你说我杀了你爹,却又不说是谁,还一口咬定我认识你。”
“怎么,你有那么多爹啊?”
“家父刘术礁!”
“刘术礁是谁?”
“就那个送剑的脑瘫,被竹影给吃了的。”
“哦,想起来了。”
陈黄皮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那个脑瘫……噫,黄二,你把我带偏了,师父不让我说脏话的!”
他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黄铜油灯,紧接着,便对刘天琼道:“你不要生气,我虽然杀了你爹,但是我的确不认识你。”
“这样吧,你要为你爹报仇。”
“但是我现在有点忙,你不着急的话就先等一等,我过会儿再送你去见你爹。”
“陈黄皮!!!!!”
刘天琼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黄皮。
他这辈子,自出生起就锦衣玉食,是刘家的少主,是刘术礁最看重的儿子。
别人见了他,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
从小到大,他都以世家少主自豪。
可现在他这个世家少主,却在陈黄皮面前体会到,什么叫言语比快刀还要伤人的感觉。
什么叫你先等等,忙完再送你见你爹。
还有,你杀的是刘家的家主,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竟然连刘家的人都不认识?
你难道杀人之前,就不了解一下对方的来路吗?
哪有这样杀人的。
可下一秒。
锃的一声!!!
一道森白的剑气瞬间在刘天琼眼中无限放大。
那剑气可怕,足足有百丈高。
而剑气所过之处,更有呜呜的类似挥动竹子的破空声响起。
刘天琼心神大骇,头皮发麻,吓的是亡魂皆冒。
他做好了陈黄皮动手的准备,可却做梦都没想到,这一剑竟然快到如此程度。
他想要反抗,也必须反抗。
他的手段,他这州城隍之躯的神力,并非没有反应的机会。
但这个念头刚刚生气。
那剑气之中,便有一只只眼睛的轮廓若隐若现。
刘天琼体内的神力还未运转起,便瞬间感觉到深入神魂的痛苦,像是连神力都被斩开了一样。
那是洞虚神剑被重炼以后,变的诡异莫测的劫眼之力。
噗嗤一声。
剑气斜劈而下,将刘天琼从左肩到右腰一分为二。
金色的神血喷涌而出。
其血肉伤口之中,更是有一根根碧绿的竹子生长了出来,将其血肉吞噬,甚至连其泥塑木雕之身化作的齑粉,也被其根须吸纳。
这是邪剑竹影的能力。
邪剑噬主,只噬曾经旧主。
随着一道幽光没入勾魂册之中。
这刘家的少主刘天琼,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这人真是的,这么着急去见他爹。”
陈黄皮嘀咕道:“师父总说我性子急,可跟这人比起来,我一点都不急好吧。”
说罢,他又看向那些刘家的神明。
刘家的神明们下意识的退后,一个个目光惊恐的看着陈黄皮。
它们很恐惧,也很愤怒。
恐惧的是陈黄皮的实力,比他们想的还要强大。
就好像,那场京中斗剑,这人并未拿出全部的实力一样。
而愤怒的是……
陈黄皮手里的剑,是用竹影炼的。
这曾经的镇族之剑,此刻是最要命的东西。
这时,陈黄皮又看向这些神明们。
“我们不急!”
有刘家神明心惊肉跳,赶紧道:“您请便,有什么事您先忙,我们等一会儿就好。”
可话音落地。
神明们便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说实话,世家子弟或许胆大妄为,不将自己和寻常百姓当做是同一物种,但这些人可不是傻子。
杀心一起那就不是能停下来的事了。
它们不会幻想,陈黄皮会心慈手软,因为这人看着就像是个疯子一样,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根本就不会留手。
一部分神明们暗中准备将自己化作血食,将那邪异刺激出凶性。
另一部分则讨好,赔笑,放低了姿态,用最谦卑的态度试图拖延时间。
陈黄皮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我看起来好像很好糊弄的样子。”
“因为你从来不和人玩心眼。”
黄铜油灯懒洋洋的道:“所以大侄子一家也不和你玩这一套,你以诚待人,别人以诚待你,但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狗都大。”
“这些人就是这样的,觉得能阴到你,觉得能算计你。”
“说白了,就是一群蠢货。”
说罢,黄铜油灯长出手脚,从陈黄皮腰上跳了出来。
它冷冷的看着这些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