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仇烟织自小有过一段流落街头,四处漂泊的日子,成长中也多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对付这些自然是得心应手。但出行这么久以来,一切事情都是程若鱼在打理,仇烟织当上了甩手掌柜,只需乐享其成,这样的依赖让她身心放松。更何况程若鱼干得也很好,让她很放心。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个受欢迎的孩子,无论走到哪家店,都能和掌柜乐呵呵聊一阵,拎着东西回来总会被多塞一些。连路过哪户农庄问个路,都会被请进去饮茶吃饭。仇烟织常打趣道自己是沾了她的光,程若鱼一条尾巴早翘了起来,却故作谦虚,非要姐姐直白地夸她。一路停停走走,到益州时已是初冬,带着仇烟织轻车熟路入住曾住过的酒楼。再次来到此地,心境却早已不一样。坐在二楼临街的位置,隔着窗户看外面飘着的毛毛冷雨,端起盏中温热的米酒,程若鱼与仇烟织碰杯。“姐姐,距我上次来这里,竟然已经过去近一年之久了。”程若鱼忍不住感叹,那次差点折在益州,前路也不知吉凶。一年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她和姐姐倚窗饮酒,追忆往事。岁月啊,真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那么多东西都淹没的岁月里,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有些东西留了下来,总有一天也会消失。接下来一日比一日冷,窗外的雨也变成雪,二人索性歇下脚步,预备着在益州过年。算起来,也出来快三个月了。二人准备过完二月,来年初春再出发,便索性租了处小院小住两月。提前一日写好信,又买上些益州特色,程若鱼直接拿着齐焱给的金印拜访了太守府。不过那金印实则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因为太守是李得昀回京后派下来的,他经常在朝中遇见程若鱼。虽然程若鱼对他没什么印象,但知道是熟人,能将她的东西妥善送回临安便可。径直将东西留下,程若鱼便去了市集,买了些包饺子的材料。既然是过年,那便不能缺饺子。不过益州人好像没有如此风俗,吃的是种圆滚滚的糯球,被唤作元宵。程若鱼也买了一些回去。大年三十,满街的烟花爆竹,硝烟味浓郁的直熏眼睛。早早吃完饭,程若鱼将仇烟织裹得严严实实,将她抱着跃至屋顶,二人依偎在一起看烟花。“新年快乐!”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只需要两个人。在益州待到北边的河流化冻,二人又重整行囊,准备从另一条路出发北上,沿途经凉州、徐州、豫州,再西行到西域。这两个月二人也没闲着,仇烟织偶尔会到街上替人代写书信,程若鱼则去当地武馆和师傅们比划比划,留下指导指导学生。虽然不缺钱,但自己能挣一些也是好的。北上行到徐州时,两人碰见了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重遇的故人。是在边境之乱被平息后也开始四处游历的程兮和丽容。程若鱼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高兴的不能自己,程兮和丽容也很高兴。仇烟织十分欣慰,因着程若鱼,也有些意外之喜。她们也刚到此地,四人结伴游历了小半月,程若鱼和仇烟织决定继续北上,而她们欲直接西行。于是四人喝完散伙酒,再次分别。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但相信未来总会再次遇见。豫州的汤饼味道极佳,二人在洛阳流连许久,感慨其地富庶繁华,比之临安也不惶多让。这般行来,已又是一年盛夏。大漠月如弯刀,孤烟直上,在黄沙中若隐若现的路上行走,二人花了小半月到敦煌,为了避暑,也为入乡随俗,程若鱼提议换上本地服饰。薄裙薄纱翩飞,银铃儿响起,两人摇身一变成为西域女子。只是到底相貌不同,两人在市集上总会被许多目光关注。有一些蠢蠢欲动,但看见程若鱼腰间悬着的剑,也行将歇了心思。有一日程若鱼回来,兴冲冲地给仇烟织她展示的宝贝,两张轻薄的面纱,能恰好将面容遮住。仇烟织正替她剥着葡萄,还愣上那么一愣一愣。程若鱼半晌才哼哼唧唧道:“看你的人太多了,那些人不怀好意,我不想叫他们看你。”仇烟织哑然,内心却难以形容地浮上一丝愉悦。将薄好的葡萄塞进自己嘴里,拿起薄纱起身出门。程若鱼愣了片刻,立即追上去。“姐姐!你等等我嘛!”前路漫漫,两人行的缓,却依然有风景相伴。--------------------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魂跟她们一起粗去玩了第131章番外三樱桃树我是一棵樱桃树。很久以前,我被一个男子栽到了一家大院子里,那时我还是棵小树,随遇而安,稳稳当当的长了许多年。树的寿命总是比人长,我站在院子里看春来冬去,迎接鸟儿在我枝头雀跃,叼食新长的果子。我静默不语,所有的世界只有眼前这片天地。院内人来人往,我逐渐抽枝长高,那个当年将我移来此地的人却好像在逐渐变老,我的叶子会掉,他的头发会白。我面前的一小片天地总是热闹的,做什么的都有,但除了到摘果子的季节,很少有人会想起我来,除了那个将我栽在这里的人。后来是他的孩子,一个很端正的小公子,他很活泼,每日清晨都会在我面前练武,也会不顾家人的劝阻亲自爬上我的枝头,坐在上面边摘边吃。后来他渐渐长大,不再爬上来,但还是喜欢我的果子。还会时常念叨,说要带她心爱的人回来,让她吃最新鲜的樱桃。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带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见她的那天为了表示欢迎,我迎风将叶子抖得很欢快,虽然不知她有没有读懂,但我还是很喜欢她。隐隐约约间,我知道她会给这个院子带来新的生机。果然,又过了几个雷雨季,我看见他在院子里焦急地来回打转,不知为何,我也跟着他一起担心,虽然我只是一棵树。我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我意识到未来这个小院里又会多一个经常晃荡的小人,她还会像她父亲一样,爬上我的枝头摘果子。抖擞着枝头欢迎,新长出的叶子片片抖得欢快。在我的期待中,那个孩子逐渐长大,最初是由母亲抱着在院内来回晃,慢慢的,她学会走路,穿着小衫蹒跚学步。我很高兴地将所有力气全用在长果子上了,让樱桃变得又大又甜,是我能给她们最好的礼物。这个小姑娘刚吃过两年樱桃,我竟然又猝不及防的迎来了新的小主子。我记得,那确实是一个冬日,我光秃秃没有叶子,但那天阳光很好,是我过得最温暖的冬天。从此以后,院里经常会出现两个小身影,后面来的小主子格外喜欢我,经常在我身边待着,有时玩得累了,她会靠着我的腿睡着。一点点长高,有一天她竟然吧嗒跑来,往我身上刻了什么东西。那是我的皮肤,但我没有骨血,感觉不到痛,我甚至有了一丝丝喜悦。她也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等两个人都再大一些,便围着我做起游戏。耳边萦绕着的都是她们的银铃轻笑,我很喜欢,但让我奇怪的是,鸟儿也不害怕。感受着鸟儿依然在叼我的果子,缩着脖子偏脑袋瞧一瞧,又继续回去啃。我觉得它肯定不懂我的快乐,我是一棵树,我的梦想就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大到可以保护两个小姑娘,保护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我原本以为她们可以等到这一天,日子可以永远平静安稳,直到我看见一群举着刀冲进来的人,我感觉到鲜红的黏腻渗入我的根部。那些人我都见过,他们都常在我面前走过,彼此聊着天,她们中的每一个,都给我扫过落叶。那两个小姑娘,我看见她们满身是血的离开,我看见了她们惊恐的眼神。那天没有风,但我抖的很厉害。黏腻的鲜血沤到我的根部,和充满生机的雨水不同,它们充满腐朽与死亡的气息,是我最厌恶的味道。在漫长的生命里,我头一次感觉到疲惫,头一次觉得太阳不再温暖。那些人的刀没有劈到我身上,却依然让我流血。我决定陷入沉睡,不再为任何人结果子。没有果子,鸟儿也不再光顾。于是我真的睡着了,梦里依然看见那个年轻公子,还有他美丽的妻子。那两个孩子也绕着我拍手转圈。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管外界如何变化,那些歹人竟没将我伐了,任我待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又醒过来。这座院子并没有被荒废,已被收拾的很干净。但不知为何,我的眼前就是满布血色,许是树干上的血迹无人理,糊住了我的眼睛。眼前的天空依然是这样的,但我记忆中的人全部离开了。我郁郁寡欢地垂下叶片,沉默的消极怠工,不再结半颗果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