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 放慢了脚步,颜子衿小心翼翼绕过廊下来到屋前,只见侧屋的门大开着,临近门口的空地上铺了层凉席,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已经擦完身子的水盆,颜淮脱了外袍搭在一边,只穿了身薄衫,正侧对着屋内午休。 颜子衿看着颜淮的背影,她想着在京城那几年里,颜淮一直都睡得很浅,有时候夜里木檀她们带了急事来找颜淮,人还没有进屋,颜子衿便察觉到他已经起身。 轻轻凑上前,颜子衿伏在颜淮身上,伸着脖子从后往前看着他的睡颜,小声唤了几声哥哥,本想将他叫醒,但对方呼吸平稳,并没有回复她。 为了家中未出阁女儿们的清誉,所以宋家宁愿认下女儿被贼人掳走草草了事,也不愿承认她是与家中兄长私奔,就此放幕后真凶逍遥法外;为了家族的名誉,颜家宁愿对外宣称颜子芜暴病而亡,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向着王家要个说法。 以前颜子衿百般不愿,各种逃避,一来是不理解颜淮的想法,二来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够半点也不会牵连到家中亲人。 若是换作以往,颜子衿宁愿用最极端的法子也要逼着颜淮放弃,然而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颜子衿看着颜淮,既然如此,那她能不能稍微自私一点点,可以再多信颜淮一些呢? 颜淮选了个好时候,此时阳光照不进屋里,风也带着凉爽,树荫沙沙,正适合睡觉。 之前颜子衿出事,颜淮当着众人朝祖爷爷跪下,那时他本想求些什么事,却因得大伯父回来被匆匆按下不表,到后面颜淮忙着别的,便也没有再提起。 趁着此刻颜述陪在身边,便让颜述去颜淮屋里将他叫来,无论是什么事,早些说明白也好。 此番被祖爷爷叫去找颜淮,来的路上,又不由得下意识将这些事揉在一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来到了颜淮他们的院子。 本以为颜淮说不定已经偷跑去塘中钓鱼,但见到院子里随意放着的剑和长枪,颜述想着颜淮大抵还在屋内,正屋不见人,随即顺着走廊朝着侧屋走去。 颜述看见一只绣鞋,水红色的面料,绣着莲花蜻蜓,鞋尖上还坠着珍珠,而家中那些丫鬟们,哪里会穿这样的鞋子。 颜淮早已清醒,大概是怕将颜子衿弄醒,他将颜子衿抱在怀里,就这么躺在凉席上想事情,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将颜子衿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以免被风吹久了醒来头疼,颜淮拿起一旁的外袍穿上,走到门外的颜述面前冲他低声道:“出去说。” 一直拉着颜淮来到僻静院落的角落,还不等颜淮开口,颜述径直将他摔在墙上,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抬起手。 极为响亮的一声巴掌,颜述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收力,而颜淮只是用手背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仿佛颜述这一巴掌打的并不是自己。 颜淮轻咳了一声,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地直视着颜述沉声道:“兄长倒是说说看,我哪里疯了?” “那又怎么样?” “我所作所为都遵从本心,又何怕他人目光。” “我做错了吗?”颜淮看着颜述,心里忽地被点起一股无名火,他抬手一把打开颜述,“是我手把手带着锦娘学会走路,是我一字一句教她开蒙,连她第一次学琴,也是我教着她诵读音律,是我亲眼看着她从孩童长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亲自为她准备的及笄礼,甚至就连‘子衿’这个名字,也是我亲自为她取的……难道我做的这些事,我陪着她这十八年的岁月,还比不过他人三言两语吗,比不过他人和颜家所谓的交情吗?” “就因为我是哥哥,所以我做的这一切,我再如何将她小心呵护,在你们眼里都是理所应当,那为什么我想娶她就不能是理所应当?而别人甚至连锦娘的面都可以没见过,只要开口愿意说一句想要,在你们眼里便是理所应当!” “我没有说胡话!”颜淮死死盯着颜述,“我此番回临湖,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