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早已被血浸透、模糊不清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宋和平耳中的微型单兵通讯器传来了轻微的电流“滋滋”声,紧接着是江峰刻意压到最低、如同耳语般的声音:
“尖兵呼叫狼穴…尖兵呼叫狼穴…抵达观察点。视野良好。目标区域…确认。”
宋和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江峰的声音里,那种他无比熟悉的镇定之下,竟然透着一丝压抑的紧绷。
那绝不是仅仅看到敌人数量众多的反应。
“狼穴收到。情况怎样?”
宋和平立刻回应,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山谷里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通讯器那头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噪音。
然后,江峰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代尔祖尔…被围死了。铁桶阵。初步观测…城东、城南、城北…至少三个加强营规模的防御圈。大量武装皮卡、迫击炮阵地…还有…”
说到这,江峰的汇报停止了。
“还有什么?!”
宋和平感觉到了异样,立即追问道:“快说。”
“确认有坦克,t-55,至少三辆,分散部署在城北主路口和城南旧机场外围……他们的作用估计是利用炮击压制机场,阻止空运支援……”
宋和平的呼吸微微一滞。
坦克!
艹!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武装分子的装备水平了!
没见两年,1515都这么阔了?
都发展成这样了?!
自己特么小看那个当年差点被自己干掉的巴克达迪了。
看来,1515这次投入的本钱大得惊人!
自己这区区十几个人,几辆轻型装甲车,冲进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哪怕是多一个营的瓦克纳雇佣兵,恐怕要突入城中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找到渗透点了吗?”
宋和平继续追问,声音里也有了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难…很难。”
江峰的声音带着挫败和凝重。
“外围防御纵深很大,明暗哨密集,巡逻队交叉覆盖几乎没有死角。西面靠河,河岸也被他们控制了,架设了重机枪。唯一看起来稍微薄弱的…是城西靠近盖尔比山的边缘地带,那里地形复杂,有大量废弃建筑和坍塌的工厂区。但是…”
江峰的声音顿住了,通讯器里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岩石的细微声响,似乎他调整了一下观察位置。
紧接着,他再次开口:
“但是…老班长,他们在…在杀人。就在城西边缘那片废弃工厂前面的空地上…正在处决…平民。”
“处决平民”四个字,如同四颗冰冷的子弹,狠狠射入宋和平的耳中。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几乎在同一刹那,通讯器里,江峰那边的背景音中,极其微弱地,但无比清晰地,传来了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
那是一个女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饱含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尖嚎!
这声音如同鬼魅的钩子,瞬间勾起了宋和平脑中刚刚压下的记忆。
伊斯里耶街头,那个母亲抱着死去女儿时发出的、令人心碎的悲鸣,与此刻通讯器里传来的、遥远却清晰的濒死惨叫,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在他脑海里轰然重迭。
一样的绝望,一样的破碎,一样的控诉。
诅咒所有拿起枪的人…
诅咒这该死的战争…
诅咒所有人!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暴怒,从宋和平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从岩石后站直了身体,动作之大撞落了旁边一块小碎石,“啪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山谷中异常清晰。
周围的队员立刻警觉地望向他,眼神中充满询问和紧张。
“位置!具体位置!”
宋和平一把抓过旁边队员递来的高倍望远镜,来到山谷边缘一块视野相对开阔的巨石后面,急切地将望远镜举到眼前。
盖尔比山灰黄色的山脊线在视野中起伏。
远处,代尔祖尔城的轮廓在沙尘和热浪的蒸腾下显得扭曲而模糊。
望远镜的视野艰难地穿透了空气的扰动和距离,聚焦在江峰描述的那片城西废弃区域。
一片巨大、荒凉的工厂废墟前方,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开阔地。
平地上居然出现了大量的火堆,一个接一个,堆在开阔地带上。
开阔地边缘,停着几辆布满弹痕和锈迹的武装皮卡——1515武装分子标志性的“技术车”。
一群穿着黑色或迷彩服、裹着头巾的武装分子,如同围着腐肉的鬣狗,正粗暴地推搡着十几个人走向空地中央。
那些人衣衫褴褛,有男有女,有老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被反绑着双手,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麻木的绝望。
空地中央,几个持枪的武装分子正强行按住一个挣扎哭喊的中年妇女,旁边一人拿着dv机在拍摄。
她身上的长袍沾满污秽,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哀求和诅咒。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满脸横肉,拎着一把砍刀,正狞笑着对着镜头方向大声叫嚣着什么,手舞足蹈异常兴奋,似乎在炫耀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们在说什么?”
宋和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问向通讯器那头的江峰。
江峰的声音冰冷如铁:“那个拿刀的畜生…在喊‘这就是背叛的下场!这就是异教徒的下场!代尔祖尔的叛徒们,好好看着’。老班长,我觉得他们是在打心理战,将这些录制下来后发到网上给给城里守军看…”
宋和平的呼吸立即变得浓重起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