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宗人府》载:"玉牒乃宗室根本,每十年一修,需宗正、礼部、御史台三司会勘。若有篡改,主犯斩立决,从犯充军三千里。"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晨雾未散,金銮殿的铜钉大门缓缓推开,晨光穿透雕花窗棂上的云母片,将群臣朝服上的补子图案映在金砖地面,宛如一幅斑驳的权力图谱。当伪造的玉牒与浸透血泪的账册同时现世,这场关乎皇室尊严与律法底线的较量,注定要在丹墀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辰时初刻。金銮殿内铜鹤香炉青烟袅袅,礼部侍郎王景隆的象牙笏板突然重重磕在丹墀,惊飞梁上栖息的寒鸦。鸦群振翅声中,他尖着嗓子喝道:"谢渊!御史台私开太庙密道,触犯宗人府禁令,该当何罪?" 笏板边缘那道三寸长的裂痕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 那是去年冬月,他为讨好萧烈,在商议岁贡时用力过猛,生生磕在龙案螭首上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成了他心虚的佐证。 谢渊转身时,腰间那枚由碎玉拼合的獬豸佩与怀中玉牒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这枚佩饰是三年前查抄砖窑时,一位瞎眼老匠人摸索着为他打磨的,边角还留着因失明而造成的细微缺口,却被他视作最珍贵的勋章。"若不用密道," 他的声音沉稳如磬,伸手掀开身旁贴着 "内府秘藏" 封条的鎏金匣子,三十七锭黄金相撞的脆响回荡在殿内,"如何寻得这沾满匠人鲜血的证物?" 金锭在晨光下泛着暗红,每锭底面都烙着深浅不一的指印,有些指节处甚至还嵌着未清理干净的皮肉碎屑。谢渊的目光扫过群臣,突然停在王景隆不停揉搓的袖口:"松雪斋的鹿血印泥、砖窑的矿粉墨汁、私军的火漆印……" 他缓步上前,绣着海水江崖纹的官靴碾碎了地上的鸦羽,"而王大人袖口的靛青染料,不巧与魏王府私窑用来标记血税银箱的配色,分毫不差呢。"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官员甚至吓得碰倒了身旁的铜烛台。 永熙帝的指尖死死抠住 "匠人断指抵税" 的字样,龙袍下的手掌早已掐出深深的月牙痕,连袖口的金线绣纹都被揉得变形。谢渊看着帝王拇指内侧的薄茧 —— 那是三年前在砖窑,陛下微服私访时,亲手搬过百斤重的砖坯留下的印记。此刻,那方曾庄重地按在匠人骨殖罐上的玉玺,正端端盖在罪状诏的末尾,红泥里混着从赵安府邸地窖筛出的细小骨粉,每一粒都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冤屈,而玉玺边缘还沾着些许未洗净的暗红,像是永远洗不掉的罪证。 就在殿内哗然之际,谢渊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漕运血账》。纸张边缘还缠着湿漉漉的水草,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味,那是从运河底打捞出的残页,上面的墨迹被水泡得晕染开来,却仍能辨出触目惊心的记录。"诸位请看," 他展开账册,指着某处模糊的血印,"匠人王七的断指,至今还嵌在魏王府兵器库的第三架弩机上。"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前浮现出那个年轻匠人被斩断手指时的惨状,"而这三十七处标着 ' 秋祭 ' 的密语,正是萧烈与鞑靼互通的铁证!" 王景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滴在他引以为傲的孔雀补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陛下,这... 这都是谢渊的栽赃!" 他慌乱地挥舞着笏板,却不小心碰掉了朝冠上的玉珠,珠子在金砖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动,清脆的声响更添几分紧张。他下意识地去捡,却在弯腰时露出内衬上与魏王府私军相同的云雷纹暗绣。 谢渊冷笑一声,又取出一叠用靛青丝线捆扎的泛黄信件:"这是从魏王府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密信,每封信的封口都用了与王大人相同的靛青染料。" 他将信件呈给永熙帝,指尖抚过信纸上萧烈歪斜的字迹,"陛下,这些信件清楚记录了萧烈如何用匠人血税购置兵器,如何与鞑靼约定里应外合。铁证如山,容不得半点抵赖!" 永熙帝猛地将信件摔在龙案上,龙案上的镇纸被震得跳起来,撞翻了一旁的茶盏,茶水在罪状诏上蜿蜒成河。"王景隆,你还有何话说?" 帝王的声音里满是震怒与失望,冕旒剧烈晃动,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王景隆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蟒纹补服沾满了金砖地面的灰尘:"陛下饶命!臣... 臣也是被萧烈胁迫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磕头,额头很快渗出鲜血,却引不来丝毫同情。有官员偷偷别过脸去,而谢渊则死死盯着这个曾经道貌岸然的佞臣,眼中燃烧着怒火。 片尾 戌时三刻,暮色如墨,笼罩着御史台。谢渊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新收集到的证据,案头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宛如他这跌宕起伏的查案之路。他轻轻抚摸着《漕运血账》,指尖触到那些被水泡得发皱的字迹,仿佛又看到了运河上漂浮的匠人尸体,听到了他们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了他深夜难眠的梦魇。 "大人," 一名玄夜卫匆匆而入,甲胄碰撞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江南传来消息,王景隆的党羽正在销毁证据。" 谢渊眼神一凛,迅速起身,腰间的獬豸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蓄势。他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官袍,上面还留着在宗人府火场扑救时被烟熏火燎的痕迹。"备马!这次,绝不能再让他们得逞。"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走出房门,秋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坚定。 夜色中,御史台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谢渊远去的背影。这场与奸佞之臣的斗争,远未结束。但他坚信,只要律法尚存,正义终将战胜邪恶,那些沾满匠人鲜血的罪人,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他,也将继续背负着万千匠人的期望,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玄桢记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