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自门派所精不同,各家道门弟子后面进入、修习的道法也不同,除煞渡魂的方式变得多种多样,但往生曲却是唯一能辅助所有道法,也是所有正统道门弟子均会的法门。铃铛、长笛、箫……从储物袋中取出的法器五花八门,但最终的曲调却完全一致。陈阴陵单膝支起,捧着小貮拾柒的头,为她细致地挑断缝进头颅中的黑线。祠堂被文青灵的灵气包绕,繁复的阵法初见雏形。阵法启动的瞬间,案台上供奉着的牌位上依次冒出缕缕黑烟。那是被束缚其中,饱受折磨的宅院冤魂。当第一缕黑烟散尽,牌位旁对应的那盏尸油灯熄灭了。【那些灯里的油,是从他们身体取下的某个部位炼制的。我私心不想让他们烦人,就做了这些牌位,往油灯里添上他们的尸油,哄骗他们来这里,然后被困进这些牌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我耳边吵闹。现在,终于可以安静了。】连接在小貮拾柒心口的丝线还未被取下,她从盖头露出的缝隙里,长久地看着那片牌位:【如果你们没有结束得这么快,我想,也会被逐渐苏醒的他们给侵染。】陈阴陵不置可否。尽管她从进入祠堂开始,就看见了案台上那一片缭绕的黑雾。盖头下的黑线被尽数挑尽。陈阴陵小心地将整个盖头取下,包裹着一枚已经被斩碎的铜铃,递给小貮拾柒。小貮拾柒接过,怜惜地蹭了蹭盖头上四角的铜铃。陈阴陵耐心地等她发泄完自己的情感,才开始挑小貮拾柒嘴上那一圈丑陋的线头。缝制的手法及其粗暴,横七竖八的线头几乎贯穿了小貮拾柒整个嘴唇。纵使陈阴陵已经极度小心,小貮拾柒的唇上依旧渗出了点点黑色液体。【我是死了吧?】小貮拾柒突然问。得到陈阴陵肯定的回复,她突然将眼睛眯成月牙,渗着黑水的嘴唇勾起:【我就知道。从躺进棺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呼吸了。接着就变得很饿,很烦。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对不起。】小貮拾柒的那双渗人的黑瞳里满是歉意,她看着陈阴陵,讨好地蹭了蹭陈阴陵的衣角。陈阴陵垂眸,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随后从正中的发缝间,找到并拔出了那根森白的骨钉。小貮拾柒痛得扭曲了身体,自灵魂的撕裂究竟是什么滋味,直到现在,她才了解。她双眼流出两斑血泪,那是她周身唯一还存在的一点鲜红的心头血,最终也流尽了。一切就仿佛回到了被强制同姐姐剥离开的那天,小貮拾柒戴着铁甲的那只手紧绷着,但她牢牢盯着逐渐熄灭了一半的油灯,始终没有发动攻击。尽管陈阴陵看起来毫无防备。这是一场漫长的凌迟,骨针埋入小貮拾柒的身体太久,在她身体里扎了根,想取出要耗费不少功夫。取出的方式极为艰难,其上遍布的阴气和煞气更是直接钻进陈阴陵的经脉,和她体内的本源进行殊死搏斗。所幸,陈阴陵是最终赢家。当骨针上的阴煞气被彻底压制吸收后,后面的阻力就变得微乎其微。骨针几乎以摧枯拉朽的态势被她从小貮拾柒的头颅中拔出。小貮拾柒应声倒下。她是被这骨针拘在身体里的一抹魂灵,与骨针算得上共生。她对阴煞气的使用、对禁术、煞阵的学习、死去躯体的能如同活人一样的行动都仰仗这根骨针。当骨针脱离这具□□,小貮拾柒一直以来维持躯体的源头也就不复存在。她的魂灵不再受束缚,脱离□□。只是其上裂纹遍布,难以维持原态。小貮拾柒躯体上的那根灵丝极快抽离,冲向她的魂灵。丝线宛如粘合剂,将她破碎的魂灵链接在一起。往生曲快到终局。在意识模糊之际,小貮拾柒听见身后传来温柔的呼唤。她蓦然回首,看见一袭红衣的陶盼蒂飘在棺木旁。她应当是等了很久,周遭已经弥漫起星星点点的白光,案台上的油灯也几近完全熄灭。陶盼蒂冲小貮拾柒伸出双臂,那是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她说:“小貮拾柒,快来,我带你去找大貮拾柒。咱们回家。”于是,小貮拾柒体内最后的阴煞气消失殆尽。她跌跌撞撞扑过去,被陶盼蒂紧紧抱在怀里。在往生曲的余音里,她们化成点点晶莹的尘粒,消散在这座祠堂。地面上,小貮拾柒躯体包裹着的红盖头上,铜铃黑气逸散,骤然炸裂。宋维道是第一个发现的,凑到陈阴陵跟前:“前辈,她姐姐既然被砍下头颅,七窍尽失,那便是直接消散在天地了,连往生都不曾有。您为何却……”陈阴陵捡起地上悉数碎裂的铜铃,用红盖头包好,递给宋维道:“也许是这份执念太重,咱一时心善,动了恻隐之心吧。”而后交代:“小麻烦精,麻烦你找个风水宝地,给她们藏了,再立个碑。”宋维道接下红盖头,傻楞着哦了一声。聂水突在一旁等了许久,待到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才犹犹豫豫上前:“前辈,我兄长……”陈阴陵挑眉:“忘不了的。”她摩挲着手里刻着咒文的骨针。原本在小貮拾柒记忆里十分可怕的东西,此刻却普通至极。森白的针身看起来甚至有些钝,似乎是特意被打磨成这样。陈阴陵指使聂水突在地上放块干净的丝绸,将骨针随手扔在上面,随后取下背上的长刀,猛地一抡,刀身带着劲风猛地拍在丝绸上,再一抬起,那根骨针变成一点灰白的粉尘拢在丝绸的中央,裹着布条的长刀依旧神奇地没有染上分毫杂物。陈阴陵让几个少年去将案台上的所有油灯都取下来,倒进文青灵友情提供的一个碗里,随后将丝绸包着的粉尘悉数倒进去,颇为嫌弃地搅和起来。粉尘在其间搅弄成一个颇为黏糊的状态,陈阴陵停手,让少年们将被放在棺材中一日多半的聂扶突捞出来。一日多半,纵使聂扶突处于假死状态,还被小貮拾柒的阴煞气镇压着,阴毒也快蔓延到心口。陈阴陵将碗里的东西喂给他喝下大半,又用余下的油在他、宋维道和聂水突的伤口上涂抹均匀。一碗油正正好,在两个脸皱成菊花的少年幽怨的目光里,聂扶突开始剧烈咳嗽。陈阴陵猛地扶住他,迅速点了他脖颈、心口的几个奇穴。撕心裂肺的咳嗽骤止,聂扶突呕出一大口黑血,悠悠转醒。“吐干净就好了。你们仨记得抹了药的伤口缠好,别让药被蹭没了。等它完全吸收,你们身上的余毒都排干净了。”陈阴陵松开手,伸了个懒腰,慢腾腾挪到祠堂门口。她遥望不远处的路口,微微眨眼,嘴角是一抹戏谑的笑:“接下来就看你们表演了。”宋维道不明所以,跟着探头。这一眼,好险没将他的心脏吓出来。蒙蒙胧的天色里,整座宅院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吱呀推门声。十字的窄道口处,依稀能见到密密麻麻跳动的行尸身影。“怎么回事啊,前辈,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粽子出现?”其余几个少年自然也看见了。粗略计算里,那些跳动的身影甚至比早前陈阴陵在外面对红嫁衣时还要多。陈阴陵倚门抱胸:“这座宅院本质上其实和养蛊差不多。只是之前养的蛊被蛊王压制着,而蛊王呢,每次又不允许太多蛊虫醒过来,所以看起来很和谐。现在蛊王没了,蛊虫当然自个儿醒了。”“一群饿了很久的行尸醒过来,最想做什么呢?”陈阴陵好奇提问。承泣回答:“掠夺生气。”“完全正确。宅院回字形设计,最是方便行尸移动,更利于它们定位宅院里的生气。”陈阴陵有些许幸灾乐祸:“现在嘛,当然是我们这处生气最浓郁了。”“所以呢?”看着密密麻麻,越来越近的行尸群,宋维道头皮发麻。“当然是完成你们的考核,去除阴煞行尸啊!”陈阴陵风眼上挑:“这么明朗的局面,你不会还等着咱来给你们收拾吧?”“到底是你们的考核任务,还是咱的考核任务?”倚靠着陈阴陵和文青灵解决了一路问题的少年郎们闻言发出哀嚎。在一片痛呼声里,尚未恢复的聂扶突弱弱举手:“试问前辈,这里有多少行尸?”陈阴陵歪着头想了一下,在半边修罗面具带来的不妙感里,她笑道:“四百来只吧。”作者有话说:小小地开心一下,明天就能完结第一个单元咯忘了昨天那个发疯且逗逼的我吧(捂脸)第17章 阵灵宛如惊雷乍响,几个少年眼前一黑。在承泣的安排下,少年们在门外前后一字排开,准备应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