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刚踏入书店时,李晴方一眼便认出了他。
这位曾经在新闻界熠熠生辉的记者,现在已步入中年。当年萤光幕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被岁月侵蚀得无影无踪。他的身影微微佝偻,目光空洞,彷佛灵魂被时间一点点cH0U离,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躯壳,在现实中寻找些许慰藉。
「请问您……在找什麽书吗?」李晴方上前,语气柔和。
其实,在她开口之前,林昭已经在书屋内徘徊许久。他的目光游离,手指时而轻触书脊,却始终没有翻开任何一本,彷佛找寻的并不只是一本书,而是一段遗失的记忆。
「您好,我想找这本书。」
他从夹克口袋中取出一张透明小卡,递了过去。
李晴方接过,仔细端详着卡片上的字迹——
林昭,39岁。曾是调查报导领域的佼佼者,笔锋犀利,无人能敌。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的世界撕裂得支离破碎。
六年前,挚友兼同事阿哲的离世,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无法癒合的伤口。自责与痛苦如影随形,夜夜啃噬着他的意志,让他无法安眠,甚至无法正常生活。
「请您先稍坐,这本书可能需要调阅,请稍等。」李晴方轻声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她熟练地走向柜台,将手中的小卡递给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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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嫣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定睛一看,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给他准备一壶忘忧茶。」
「茶?」一旁的小西疑惑地问:「那岂不是……?」
嫣儿挑眉一笑:「对,今晚我们得熬夜了。」
当茶冲好的时候,林昭已经坐进了静谧的室。他摘下眼镜,轻轻放在桌上,仰头闭目,彷佛在强迫自己休息。
可夜晚,对他而言,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
一闭上眼,阿哲的脸便浮现眼前。他最後的话语、两人曾许下的承诺,像破碎的拼图,无休止地在脑海中翻涌,每夜缠绕,让他不敢入眠。
李晴方端着茶壶,轻步走入室。这里是店长嫣儿最锺Ai的空间——沉静的莫兰迪sE调搭配温暖的N油sE桌椅,营造出家的安心感。而四周的投影装置,还能根据客人的喜好变换画面,让焦躁的心灵得以稍作停泊。
她轻轻倒了一杯茶,递给林昭。
林昭接过,微微皱眉,鼻端捕捉到一丝淡雅的清香。他低头端详——是乌龙茶,但气息似乎又有些不同。
夜晚喝茶,向来是失眠者的大忌。但此刻的他已无所谓了,反正怎麽也睡不着,喝了也无妨。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茶轻轻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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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未料,茶汤才刚滑过舌尖,一GU奇异的舒适感便自T内散开,仿若冰封许久的灵魂被微光暖化。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心中闪过一丝疑问——这茶……到底是什麽?
他抬头想问,但李晴方已悄然离去,静静留给他一个人的时间。
算了,等离开前再问吧。
不久後,嫣儿走入阅览室,手中捧着一本JiNg装版的《预言家》。
「您好,我是这间书屋的店长。」她微笑着开口,将书递向林昭,「听说您在找这本书?」
林昭接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封,缓缓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旧照片——年轻的自己,眼中满是意气风发。
年轻时,林昭和阿哲在校园里创办了新闻社。两人初次相识,是在一次采访现场——当时他们正试图揭露一桩校园霸凌案。经过连日调查,种种证据都指向校方内部有人包庇某位霸凌惯犯。
这桩案子涉及的利益太过庞大,牵扯到多名教授、家长,甚至是学生会高层,没有人愿意轻易触碰。但他们无法坐视不管,因为这一次,霸凌的对象是林昭的室友——小齐。
小齐X格温和,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不擅於表达自己,这让他成为班上某些人的「玩具」。起初只是恶作剧,但後来,这群人变本加厉,将他的yingsi公开嘲弄。这一次,他们偷走了他写给学长的情书,将内容印成传单,四处张贴,让他成了整个校园的笑柄。
「这年头,到底谁还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阿哲愤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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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昭站在他身旁,嘴里咬着bAngbAng糖,语气冷静却带着怒意:「就是有些人无聊透顶,才会管别人的私事。同X恋又怎样?异X恋又怎样?这跟他们有什麽关系?」
「对啊,自己没本事让生活有趣,就只能用践踏别人来找存在感。」阿哲轻哼,接过林昭递来的bAngbAng糖,拆开後含进嘴里。
两人站在河堤边,手中的笔记本已经写满各种证词与证据。可即便如此,愿意站出来作证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林昭低头看着手机,里面存放着一张照片——是上周五的监视器画面,小齐被关在宿舍淋浴间,任凭他如何拍门呼喊,没人搭理。
「如果不是我刚好提早下课,他可能要被关到半夜。」
「可恶!」阿哲咬牙,「你不是住B栋吗?我们一起回去,在宿舍蹲点,这群人总会再出手的。」
林昭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後开口:「其实,我大概知道做这些事情的幕後主使是谁。」
阿哲闻言,眉头一皱:「你是说……家长会长的儿子?」
河堤上,夕yAn缓缓坠入地平线,深橘sE的光晕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格外沉静。
林昭点头:「这不是第一起类似的案子。以前的受害者都选择沉默,但我希望这会是最後一次。」
「别说希望。」阿哲拍拍他的肩膀,嘴角g起一抹坚定的笑,「这一定会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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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昭望向阿哲,心中彷佛燃起了某种信念。但他仍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把自己也卷进麻烦吗?」
「麻烦?」阿哲咧嘴笑了,「我生下来就是个麻烦,这不过是日常罢了。」
他总是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看似轻浮,内心却b谁都坚定。他曾说,他选择新闻这条路,是因为看过太多不公不义,既然讨厌,与其抱怨,不如改变。
「做了,就一定能改变。」这是他不变的信念。
最终,他们决定利用校园论坛发起舆论压力,迫使校方重视这起霸凌事件。当真相被公诸於世,校内的检讨声浪四起,一桩又一桩曾被掩盖的霸凌案件被重新审视。
虽然正义来得迟了些,但它终究来了。
至少这些正义一再证明了,这个世界仍然值得相信。
而林昭和阿哲,也因这起事件声名远播。他们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学弟妹视他们为偶像,师长们对他们则是又Ai又恨——这两个年轻人为了公平正义,敢与财阀、高层对抗,多次让校长不得不亲自出面收拾局面。
「别太冲动,这世界不是你们想的那麽简单,一个小小的新闻社,改变不了什麽。」有人私下劝告。
但林昭和阿哲从不认输。即便外界不看好,他们仍然并肩作战,每个议题都深入调查,每篇报导都倾注心血。他们曾揭露校园霸凌、违禁品交易,甚至爆出某知名教授的论文抄袭丑闻,直接挑战学校的底线。
然而,他们的影响力太大,深受学弟妹拥护,成了正义的象徵,校方拿他们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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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就这样,他们风风火火地度过了大学四年,毕业後顺利进入新闻业。当年的名声让他们入行异常顺利,许多业界前辈对他们寄予厚望,认为这两个年轻人或许能为逐渐失去公信力的新闻界带来一丝转机。
但现实世界b他们想像的更为残酷……
一开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社会上有太多被忽视的声音,特别是那些无法为自己发声的底层人们。林昭与阿哲全力以赴,希望透过报导让这些议题获得更多关注。
他们才刚入职三个月,就接手了一起震惊社会的案件——一名nV子长年独自照顾失智的老父亲,日夜颠倒,无法正常工作,也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持,最终选择带着父亲一同自杀。
深入调查後,他们发现,这并不是单一个案。各地都有类似的悲剧发生——年迈父母罹患失智或卧病在床,家属被迫辞职照顾,长期经济压力与身心疲惫让他们几近崩溃。有人选择求助社会资源,却发现政府补助申请繁琐、机构人手不足,甚至因资源排挤问题而被拒之门外。更多的人则是默默承受,直到崩溃边缘,才被社会看见。
林昭和阿哲决定深入报导,他们拜访了社福机构、照护机构,也亲自跟拍一名「独老」家庭的日常。
画面里,疲惫的中年男子凌晨五点起床,帮无法自理的母亲清洗、喂食,然後赶去兼职,午後再回来帮母亲换尿布、按摩。
一天二十四小时,他的生活只剩下照顾与挣钱,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七年。「我们不敢生病,因为没有人能替我们照顾家人。」男子苦笑着说。
这场调查报导一经发布,立刻掀起社会舆论。新闻下方的评论区迅速被各种留言淹没——
「这就是我们家的现状,照顾失智长辈根本是无底洞,没人帮得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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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这种新闻看一次哭一次,政府到底什麽时候要正视这个问题?」
「一个人照顾根本是不可能的,政府的补助只是杯水车薪,请个看护要四五万,谁负担得起?」
标签「#长照地狱」迅速登上热搜,甚至惊动政府官员。一场长期被忽视的社会问题,终於被摆上台面讨论。
各大新闻台跟进报导,政论节目也开始讨论「长照T系的崩坏」,官员召开记者会,强调政府将重新检讨相关政策,加快补助流程、增设社区照护中心。
舆论似乎推动了一点改变,然而,真正的改变却没有那麽快到来。
几周後,他们接到消息,那位被他们跟拍的男子,在新闻热cHa0退去後,仍然孤立无援,最终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哲看着新闻报导,手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我们报导了,社会讨论了,甚至政策研拟了……但为什麽还是没办法改变他的命运?」
那天夜晚,阿哲望着自己写好的新闻稿,心里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报导发出後,身上竟没有丝毫成就感,反而涌上一GU更深的愤恨。彷佛他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仍旧没有解救无辜的生命。
「这不是个案,这样的事情一直在发生,而我们总是发现得太晚。」林昭冷静地说,语气里却带着压抑的无力感。
阿哲沉默许久,指节泛白地握紧了手中的笔:「那我们到底能做什麽?光写报导就够了吗?还有什麽是被我们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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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昭轻轻拍了拍阿哲的肩膀,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无奈:「阿哲,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尽力了,虽然……」
「尽力?」阿哲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吗?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几天前,他还坐在我们面前说话,现在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屍T。你要我怎麽冷静?」
林昭沉默了一瞬,然後再次按住他的肩,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我们的报导已经让更多人看见这个问题,现在社会舆论正在发酵,或许能让这样的悲剧少发生几次……」
阿哲深x1了一口气,努力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的手指紧紧扣着酒杯,指节泛白,最後却只能低头叹息:「有时候真羡慕你,总能这麽冷静分析……但我做不到。」
林昭怔怔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哲如此低落。
过去无论遇到多棘手的案子,阿哲总是那个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总是用势在必行的态度鼓舞大家。
可现在,他的肩膀微微垂下,曾经的自信,似乎正一点一点被现实磨蚀。
居酒屋内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谈笑声此起彼落,而他们两人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阿哲先开口。他举起酒杯,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轻轻碰了过去:「没事,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追求公平正义。但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我们才刚刚入行,还有很多事要学,不能C之过急。」
酒杯轻碰,清脆的声响在熙攘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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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阿哲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眼神里闪过挣扎。
林昭其实从那时就有隐隐察觉,阿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急躁。他开始无法冷静地写文章,报导里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一天,两人依旧在老地方居酒屋聚餐,林昭试图劝他:「阿哲,别太急,事情得一步步解决。我们已经把调查结果交给警方和相关单位了,应该会有转机。」
「我怎麽能不着急?你看看这个社会,想买房的人拼Si拼活还是买不起,可那些贪官财阀,豪宅一栋接一栋,这怎麽忍?」
阿哲酒後音量变得特别大,林昭连忙示意他小声点,担心他这GU火爆脾气会惹祸上身。
上周,阿哲才因非法取得某公司高层的录音档被举发,好不容易才解决,他又摊上了新的问题。
「不是我要警告你,还记得我们毕业时的承诺吗?只要还活着,就不停推动公平正义。」
阿哲双手抱臂,嗤笑一声,眼底透着疲惫与无奈,「正义?我当然想要正义,可是你看看现实——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依旧逍遥法外,反而是那些痛不yu生的人,才不得不游走在法律边缘,只求能活下去。这到底是什麽样的世界?」
他的语调越来越激动,像是无法压抑内心的愤怒与挫败,那个曾经自信满满、目光炯炯的大学生,如今却显得迷惘而失落。
林昭沉默片刻,没有再试图说服他,而是忽然问道:「想不想回母校看看?」
「现在?」阿哲皱眉,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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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昭只是点头,眼神坚定。於是,他们驱车前往那座位於半山腰的校园。
夜幕低垂,C场上的大灯依旧亮着,四周有零星的学生散步、跑步,三三两两的谈笑声隐没在微凉的夜风里。初春的校园里,花开得正盛,沿着林荫道一路延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深x1一口气,回味那久违的熟悉感。
「哇,这里变了不少啊。」林昭望向远方的教学大楼,感慨地说:「还记得我们以前最喜欢坐在那棵树下辩论最新的社会议题吗?」
阿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彷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当然记得。我们可以为了一个观点争论上好几个小时,其他人还以为我们快要打起来了,但其实——那只是我们的G0u通方式。只有不停地争论,才能b近真相,不是吗?」
林昭轻笑,阿哲的语气中,似乎重新找回了些许昔日的热情。
两人沿着熟悉的小径,走过曾经待过的教室、T育馆、礼堂,甚至是曾经开会、熬夜讨论计画的社团教室。那间屋子里仍透着灯光,几个学生正围坐在白板前热烈讨论着什麽。阿哲停下脚步,看着这幅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这样的画面,像不像当年的我们?」他的语气中带着怀念,也带着一丝失落。
林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们现在,也依然热血啊。」
阿哲怔住,低头沉思,然後缓缓点头,像是突然顿悟了什麽,「我好像懂你为什麽非要带我回来了。」
林昭g起嘴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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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阿哲终於笑了出来,久违的轻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