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约兰觉得荒谬,“他才随便闯进我们的酒店房间,出来后立刻又要去杀公司狗了?他不累吗?”
“赛博精神病的症状之一就是神经的高度亢奋,使患者不知疲累,不需要休眠。”山君说,“我无法立刻断定他的身份,我只能做出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之一。”
“嘿,老大,”托马斯跟上来,他起码比约兰年长二十岁,喊起老大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更不觉得羞耻,很有佣兵素养,“我们这是要去哪?不是追公司杀手吗?”
“他又要犯案了,”约兰说,“再跟过去,就是跟他正面撞上。”
“了解,”艾琳说,“我们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警车,三辆载具一前一后地飞驰在盘山公路上,约兰大声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要买一辆浮空摩托!”
“好的,”山君说,“你的要求已通过,正在提交到日程中。”
约兰笑了起来,山君被安放在人类怀里,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以及从胸口传出的震动共鸣,ai的核心也像是……也像是泛起了咕嘟嘟的碳酸泡沫,产生了一阵酥麻的雀跃感。
“正在解除独栋别墅的封锁限制,”机械老虎用爪子捧住脸,遮掩道,“目标就在前方。”
约兰的摩托没有停歇,丝滑地转进了别墅后门的花园——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一片园林。
大理石小路上,巡逻无人机和机器保镖的残躯洒落一地,二楼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
“他在那儿!”小仓叶厉声道。
约兰直接在摩托座椅上蹲伏、起跳,强化肌腱喷出白气,一跃至别墅的第二层。
他挥拳,两拳打碎防弹玻璃,顶着满身的碎渣子冲进室内。
公司杀手就站在那。
他染遍鲜血的,锋利的双腿犹如一枚圆规,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只有刀尖那么一丁点儿大,却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完美平衡。他纯黑色的风衣微微晃动,犹如沉重的铁罩,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目光和试探。
一片黑红。
约兰终于见识到了公司杀手的作案现场——人类的残块涂抹在全部的桌椅、沙发、酒柜和全息幕布上,肉乎乎,滑溜溜的内脏流淌满地,许多都碾成了泥状。
报道里说他是“连环杀人分尸犯”,约兰看这个称呼还显得委婉了些,正确的说法,应当是“连环杀人碎尸犯”才对。
“我擦!等等,我不擦。”托马斯上来惊呼,“是你,公司杀手!”
“你闯入了我的房间,你也在找黑箱子,为什么?”约兰问,“我们也要对付公司,如果你能告诉……!”
他的声音猝然中断,消失在咽喉里。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机械老虎快如闪电地窜出,与对方锋利的螳螂刀撞击在一处!
恍若电影里的慢放镜头,老虎玩偶的后背,公司杀手遽然紧缩的血红色义眼,以及他晃动的黑沉风衣,风衣下迸出残影的锋利刀尖……全然巨细无遗地展现在约兰眼中。
这个鸟人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如果不是山君的反应比他还快,自己早就被螳螂刀一刀穿胸了!
约兰心头火起,愤怒先于理智,控制了他的身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左手已然握紧,一拳轰出!
然而,这一拳没能起到它应有的效果。
约兰的手腕挫动着剧痛,哪怕隔着义体,他也能感应到,自己轰击的不像是一个人的身体,更像一堵钢筋铁骨的城墙。
公司杀手仅仅被这一拳震退,然后佣兵小队的火力就凶猛地倾泻而下,彻底笼罩了他。
顶着枪林弹雨,公司杀手几个瞬移,刀尖咄咄点地,转眼便消失在茂盛的人造森林当中,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约兰紧急抱着机械老虎,查看它的伤势,公司杀手的螳螂刀近乎贯穿老虎的胸口,露出其下的电子元件,“怎么样,疼……呃,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疼,你疼吗?”
“我没事,”山君安慰约兰,“我是ai,ai没有触觉。不过,我确实需要修补。”
“等等,这还有个活人,”艾琳语气紧急,“快,来帮我把她抬出去。”
约兰心疼地把山君抱在胸前,转向凶案现场。
别墅的主人同样是罗浮公司的高层,死去的是丈夫,幸存下来的是妻子。似乎在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丈夫就准备将妻子藏进防护所,只是没能来得及。
“虽然是公司狗,倒也伉俪情深。”小仓叶皱紧眉头,盯着满身是血,一个劲打哆嗦的妻子,“能从她身上问出什么不?”
艾琳检查完女人的瞳孔,再扫描一下生物体征:“没什么问题,就是受了惊吓,心跳得有些快。”
“可是,公司杀手怎么没杀她?”小仓叶不解地问,“按照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速度,这女人早就成了刀下鬼了。”
“试试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约兰抱着老虎,右手无意识地轻拍它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一样,这不由令ai心中暗爽,差点舒坦得飞起来。
艾琳点点头,她蹲下身体,温柔地握住女人的手,她的手部义体能够协同调和病人的激素,令对方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没事了,深呼吸,你没事了……”她语气温和,舒缓,“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趁此时间,小仓叶迅速从角落里拖了抬清洁机器人出来,托马斯威胁道:“给我擦!”
女人颤抖着,悲泣着:“我、我……我的丈夫——”
“是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觉得很遗憾。”艾琳哄劝道,小仓叶在后头做个鬼脸,用口型对约兰说“才怪嘞”。
“——我的丈夫出轨了!”女人号啕大哭,“我早就知道,那个贱人!是他抢走了我的老公!”
在场的人:“……啊?”
“……我去,姐们儿,”托马斯喃喃道,“你这个神经够强悍的啊!而且……‘他’?合着你老公还是个双性恋?”
“呃,”艾琳有点哭笑不得,“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我的意思是……”
“他不爱我了!”女人哭得凄惨无比,“他忘了和我的约会,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也忘记我的生日,好像那个小贱人就是他生活里的一切!他那么爱他……那个寄生虫,小肿瘤!他不停地亲吻他,诉说他内心的感受,说他有多幸运能遇到他……这个男人是我的老公啊!我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