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婆婆像从前那样生活着,只是茅草屋里冷冷清清,就只有她一个人。 更糟糕的时候,她会以为屠日青还活着,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端上简单的菜肴,然后摆上两副碗筷。 盘中馒头渐渐硬了,饭菜凉后凝着油脂,叹息声在夜里格外悠长。 她就像是忽然从梦里惊醒一般,打了个寒战,心凉了半截。 但当她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就又忘了这些。 “给我儿洗衣。对,给我儿洗衣。” 她把那些半个时辰前才晾干的衣服抱出去,又一遍清洗。 屠婆婆在院子里晾衣服,迎着月光怔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睡觉了…睡觉了……” 她没发觉怪异,神色如常,爬进棺材里,闭上眼睛,念叨,“睡觉了……我儿快回来了没……” 眼角有泪滑落。 沈长清松了徒弟的手,却又被颜华池用力捏住腕。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发展,不知道觉醒后的屠婆婆会不会听他讲话 。 不过没关系,沈长清紧了紧手中菩提,他会解决那些怨气然后把婆婆送去轮回。 如果掀开沈长清的眼皮,就会发现那里爬满了鲜红的血丝。 干预轮回,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知不觉他手中的菩提珠儿已经开裂出许多细小如蛛网一般的纹络。 他已经在人间待得太久,三千年了,是时候永远地离开了。 那人甚至将他的手腕掐出红痕,他越是挣扎那人就抓得越紧。 “青了或者紫了,徒儿会心疼。” 见沈长清答应,颜华池这才松开手指,又像是眷念,又像是挽留那样手掌轻拢,虚虚抓了沈长清的袖,没来得及留住什么,那有点粗的布料就从他指尖溜走了。 “婆婆,不要再装睡了,恶人仍然逍遥法外,山上的胡子过着快活日子,婆婆却在这里大梦春秋,真的能甘心吗?” 良久,她苦笑,“娃娃,你就不能骗骗我老婆子,哄哄我老婆子,就算圆老婆子的梦了吗?” “是”,沈长清一一回答,“已经骗过了,唱戏的角都退到了幕后,搭台的木桩已被拔走,婆婆该出戏了。” “好没意思——” “想走了,就说一声,我送婆婆。” 屠婆婆面露难色,好像还有什么心愿。 屠婆婆垂了眼睑,“你能不能告诉我日和青究竟怎么写……” “夫子教孩子们写晴字,他说山青了,春天来了,日子就有了盼头,大雪天过去了,天就该晴了,再苦再难也就过去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温暖。 “这些话我记了很多年,可我老婆子不识字,一直都觉得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