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被方晶推着前进。
看着面前熟悉的老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方明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之加快。
方晶的奶奶，同时也是方明的奶奶。
早在方明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听父母提起过，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也就是所谓的阿尔茨海默症。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记忆混乱、总是失去短期的记忆。
后来，她的长期记忆也在逐渐消失。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老人再也认不出自己的亲人。
完全的失语、定向力丧失、甚至是失去了逻辑和对外界的感知。
最后，随着老人摔倒和走丢的次数越来越多，方家的人商量，将老人送去了省里最好的养老院，并每天轮着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方明因为当时要准备高考的关系，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后来大学压根就没在本省，所以他来到这家康养中心的次数屈指可数。
方明来得少，而老人的儿子和女儿，却再也没来过了。
老人至今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相关的记忆，也没有最基本的逻辑能力。
方明推动着轮椅的摇杆来到老人面前。
他抬头，看向面前目光呆滞的老人。
一时间……他竟然在想。
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奶奶，不用承担这份记忆带来的痛苦。
这到底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奶奶……”
方明轻轻抓起老人干枯发皱的手。
老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出现了一丝疑惑。
她很好奇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和自己一样坐在轮椅上。
方明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庞，目光扫过那几分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眉毛和眼睛。
快一年没见了。
奶奶没任何改变。
时间已经很难在这位油尽灯枯的老人身上留下痕迹。
老人最后也没有给方明任何回应。
方明只是在这里牵着她的手，安静地陪着她。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他才被方晶推着离去。
方明回头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吧，奶奶在这里过得很好。”
方晶抹了一下眼泪，声音混杂着淡淡的鼻音。
每次来到这里，她都会难受很久。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但方晶却觉得这里压抑到不行。
一想到没有记忆的老人和她已经长眠的儿女，方晶就全身寒冷到发抖。
如果孤独真的能分等级，那么独自坐在轮椅上，瞭望着远方的失语老人，她的孤独将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级。
“今天带你来这里，主要是想告诉你……”
方晶揉了揉眼睛说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伯父伯母的人就只剩你了……你……”
方晶顿了顿，换了一个更恰当的词。
“你别把他们忘了。”她温和的说道。
半年前，那个屡次想要轻生，完全放弃了对生活希望的方明，方晶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现在，方明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所以，她才带他来到这里，并告诉他，好好活下去。
就算是为了已故的亲人也好，直面这份孤独和勇气，然后替他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晶姐，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方明低着头缓缓说道。
方晶闻言，心头一阵触动。
她红着眼眶抱了方明一下，叹息道。
“哎，小堂弟还学会关心别人了……”
方晶在方明的头发上胡乱地揉了一把，脸上恢复了笑意。
“等你腿好了，想干什么？要不要接着上大学？你都休学两学期了，下学期再不去的话，学籍可就没有了哦？”
“我不想去大学……”
“那你想去哪里，哦对，你还可以去接手伯父的公司……要不四舍五入直接踏入社会吧？”
“……”
方明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父母的公司他肯定会管的。
不过，这大半年他都没有过问公司的情况，张律师那边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这证明公司的运转很顺利。
“等腿好了，就先把父母留下来的事情解决了吧……”
方明在脑海中计划着，随后他看着手机里夏小池忙碌的画面。
“我还想先把游戏给通关了。”他喃喃说道。
“噗，”一旁的何秋秋笑了一声。
“哥，你还真成网瘾少年了。”
“包的。”
“什么包不包的。哥，你把人生目标规划成通关游戏，不会真的有了网瘾吧？”
“有的，兄弟有的。”
“……”
何秋秋被方明这耍无奈的方式噎住，连忙把脸侧向另一旁的方晶。
“姐，你看他嘛！”
方晶低头注视着两人，无奈地笑了笑。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