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尘埃里的情诗(1 / 1)

台灯在凌晨三点钟把我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像被风干的标本。 灯泡钨丝发出的嗡鸣裹着煤渣味,我数着通讯录里第 12 个曾经备注 "媳妇" 的名字,指腹划过屏幕时,听筒里残留的忙音还带着去年冬天的寒意 —— 那是第 12 次因为 "在供热厂烧锅炉" 这个职业,让对话框从跳动的红心变成灰色的感叹号。 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寂静,我看见自己映在黑屏上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没拍干净的炉灰。 记得第一次被说 "没出息" 是在五月的相亲角,梧桐絮像碎雪般飘进张阿姨的白发。 她介绍的姑娘坐在石凳上,镶着水钻的指甲正搅着星冰乐,吸管刺破冰块的咔嚓声,像极了她嘴角扬起的冷笑:"一个月六佰够干什么?我闺蜜老公跑长途货运,副驾都装着全自动咖啡机。" 那天的风带着柳絮往我领口钻,痒得鼻腔发酸,我攥紧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看她十厘米的高跟鞋碾过奶茶杯,珍珠在泥地里炸开时,有颗弹到了我工装裤的褶皱里,像粒捂不热的眼泪。 她起身时,香奈儿五号的味道裹着梧桐絮扑过来,我突然想起锅炉房里呛人的煤烟 —— 上个月为了抢修管道,我在炉腔里猫了三个小时,出来时连咳出的痰都是黑的。 姑娘挎着 LV 包走过的瞬间,包带金属扣在阳光下晃出的光斑,让我下意识把揣在裤兜的手又往里缩了缩,那里还攥着给她买的阿尔卑斯糖,糖纸已经被手心的汗渍浸得发软。 第一个说要 "再考虑" 的女孩约在重庆火锅店,红汤翻滚的热气把她假睫毛上的水钻蒸得发亮。 她用公筷夹起毛肚在香油碟里涮了三秒,无名指上的钻戒突然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妈说要找有发展潜力的,你这工作整天跟煤灰打交道,能有什么前途?" 蒜泥混着小米辣在油碟里炸开,辣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透过氤氲的水汽,看见她手机屏幕上弹出 "富二代小王" 的聊天框,背景图是辆亮黄色的桑塔纳,副驾摆着束鲜红的玫瑰。 隔壁桌的男人正给女朋友剥虾,塑料手套摩擦虾壳的沙沙声,和我们桌上漏勺碰到锅底的叮当声混在一起。 我低头去捞沉在辣油里的鸭血,指甲缝里嵌着的煤渣突然硌得指心疼 —— 今早清炉渣时,有块碎渣崩进了指甲缝,我用钢丝球搓了十分钟都没弄干净。 她突然把菜单推过来:"你点吧,我减肥只吃素。" 菜单封面上烫金的 "精品肥牛" 四个字,在火锅蒸汽里扭曲成锅炉房墙上 "安全生产" 的标语,同样红得刺眼。 第五个姑娘是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她搅着卡布奇诺的银勺突然顿在半空,睫毛膏晕染的眼角沾着细小的奶泡:"我同事男朋友做建材生意,年挣五十万呢。 你每天拿铁锨,手不会磨出老茧吗?" 我下意识把掌心翻过去,虎口处常年握炉门把手留下的茧子,在落地灯暖光下泛着深褐色,像块烧透的煤饼。 玻璃窗外正好驶过供热厂的洒水车,车身上 "热力供应" 四个红字在雨里模糊成一片,像谁泼上去的番茄酱。 她突然指着我袖口:"呀,你衣服上有灰。" 我慌忙去拍,却把更多炉灰拍到米白色的桌布上。邻座穿西装的男人正在讲电话,"这个项目至少赚三百万" 的声量,震得我面前的浓缩咖啡都在杯底打颤。 我想起上周夜班,为了抢修爆裂的管道,整个人趴在结着冰碴的地沟里,零下十五度的风灌进衣领时,我咬着牙拧扳手的手,现在还能闻到防冻液刺鼻的味道。 姑娘把奶精球倒进咖啡的动作突然停住:"其实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生活需要点品质。" 她说话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她涂着蔻丹的指甲上,那抹嫣红让我想起炉腔里最旺的火焰,可这火焰却暖不了我冻裂的指尖。 第十个说分手的夜晚下着瓢泼大雨,我躲在供热站的铁皮棚下给她发消息,雨水顺着安全帽檐流进手机充电口,把 "我们不合适" 五个字晕成模糊的墨团。 她接电话时背景音里有 KTV 的嘈杂,有人在起哄 "让帅哥再唱首《往后余生》",她捂住话筒的声音隔着重低音炮传来:"我姐妹都觉得你工作拿不出手,你就不能换个坐办公室的活儿吗?" 铁皮棚被雨点砸得咚咚响,像有人拿着铁棍在敲锅炉外壁,震得我胸腔里的心跳都变了节奏。 远处供热管道的排气阀突然 "嗤" 地喷出蒸汽,白雾裹着雨丝扑在我脸上,烫得皮肤发紧。 我想起上个月她来厂里找我,站在冒着黑烟的烟囱下皱着眉:"你每天就在这种地方上班?" 那时我刚从炉腔里出来,满脸煤灰却想给她个拥抱,她却后退半步躲开了,高跟鞋在煤渣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此刻雨更大了,值班室的灯在雨幕里像颗昏黄的煤球,我摸出裤兜里的润喉糖,糖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就像她最后说 "就这样吧" 时的语气。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十二个姑娘离开那天,我正在物流园分拣双十一包裹,扫描仪 "滴" 的一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她发来的分手短信躺在工装裤兜,和没来得及吃的馒头一起被汗水浸得发软 隔壁工位的老李拍了拍我肩膀,他手背上的创可贴又换了新的,是今早搬洗衣机时被铁皮划的:"小伙子,别往心里去,我干这行二十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仓库屋顶的风扇吱呀转着,扬起的灰尘落在他斑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未燃尽的煤灰。 现在每次相亲前,我都会把工装熨得笔挺,用鞋油把劳保鞋擦得发亮,甚至在鞋垫下藏一小包薰衣草香片。可当对方问起职业时,舌尖还是会像被炉门烫到似的发颤。 上周王姐介绍的姑娘听到 "锅炉工" 三个字时,骨瓷咖啡杯碰到碟子的脆响,让整个西餐厅都安静了三秒,她很快堆起职业性的微笑:"哦,那你冬天肯定不冷。" 可那眼神里的疏离,像在看锅炉房墙上挂着的温度表,只关心数值,不在意表身早已被熏得漆黑。 我曾在供暖季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天没合眼,抢修完爆裂的主管道时,黎明的第一缕光照在结着冰的管道上,像给钢铁巨人镀了层金边。 那时我靠在管道上吃包子,蒸汽从阀门缝隙里冒出来,把包子皮烫得软软的,我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可当我把这故事讲给相亲对象听时,她只是搅动着杨枝甘露,吸管碰到西米露的声音里,全是 "就这?" 的意味。 昨夜又梦到刚入行那年,骑着电动车给用户送测温仪,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衣帽子被风吹跑,雨水糊得睁不开眼。有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撑着伞追出来,往我怀里塞了包心相印纸巾:"师傅,你慢点骑,前面路口有积水。" 那时的我还不懂 "出息" 的定义,只觉得怀里的纸巾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比供热厂加的除味剂好闻百倍。现在每次路过那个小区,我都会特意看看三单元的窗台,可再也没见过晾碎花裙的竹竿。 前几天清理更衣柜,掉出个铁盒,里面装着 12 枚不同颜色的纽扣 —— 那是每个说分手的姑娘衣服上掉的,我总想着哪天碰到了好还给人家。 现在铁盒生了锈,纽扣也蒙上了灰,就像那些无疾而终的对话,都沉淀在记忆的炉灰里。锅炉房的老钟又敲响了凌晨四点,我踩着结着冰的台阶去上早班,劳保鞋踩在煤渣路上的咯吱声,和手机里系统分配任务的提示音混在一起,像首跑调的歌。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我推着工具车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像根细长的炉条。车轮碾过结冰的水坑,咔嚓声里有碎裂的月光。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调度室发来的抢修通知,屏幕亮光照见掌心新磨出的水泡,在黑暗里泛着透明的光,像枚未燃尽的煤核。 忽然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的句子:"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 可奋斗的火花,有时却暖不透别人眼里的寒意。就像上周给独居老人修暖气,他颤巍巍地塞给我个烤红薯:"小伙子,辛苦了,这红薯是我自己种的。" 滚烫的红薯隔着工装裤烫着肚皮,我突然想起第一个说我 "没出息" 的姑娘,她扔掉的星冰乐,此刻或许正在某个垃圾桶里结着冰。 供热厂的烟囱在黎明前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像声悠长的叹息。 我站在 15 米高的锅炉平台上,看第一缕阳光爬上城市的楼群,给每个窗户都镀上金边。 炉腔里的火还在噼啪作响,热浪扑在脸上时,我忽然觉得,就算是炉灰里的种子,也有权利期待春天 —— 哪怕这春天,只是用户家里逐渐回升的室温。 掌心的水泡破了,渗出的血珠滴在锅炉钢板上,很快就被高温烤干。我摸出鞋垫下的香片,薰衣草的味道混着煤烟味,竟也没那么刺鼻了。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的鸣笛声,我拧紧安全帽的下颌带,走向那片跃动的火光,身后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像根正在燃烧的火柴,在城市苏醒前,点亮了自己的黎明。喜欢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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