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 坟冢零落,枯草萋萋,几块歪斜的墓碑上字迹早已模糊。 风卷着纸钱灰,在空中打着旋。 凄凉的歌声越来越近——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那声音嘶哑哀切,如泣如诉。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座新坟旁,跪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 她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十指深深抠进坟土里,仿佛要把自己钉在这片荒芜之中。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女子的歌声忽高忽低,像钝刀割着人的耳膜。 她枯瘦的脊背佝偻着,每唱一句,如喉中泣血,令人心惊。 祁冰冰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看向江月夜,却见师姐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着不远处的村道。 忽然她听到了唢呐声。 两支迎亲队伍从岔路走来,红绸在暮色中像干涸的血。 向东的队伍喧闹如市。 已行至她们近前—— 八个粗壮汉子抬着顶破旧花轿,轿帘半卷,露出里面面颊稚嫩的女孩,大概十三四岁。 她穿着不合身的嫁衣,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绑了红绸的公鸡,眼泪把脸上的劣质胭脂冲得沟壑纵横。 “新娘子哭什么呀!” 喜婆子尖声笑道, “你男人虽去打仗了,可这公鸡代表他拜堂,不委屈!” 周围人哄笑起来,有人甚至伸手去捏女孩的脸。 公鸡突然扑棱翅膀,在她手背上抓出血痕。 女孩浑身发抖,嘴唇紧咬。 祁冰冰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主父城和天子城的抱鸡婚。 那女孩的“夫君”恐怕早已战死,她嫁过去就是守寡,一辈子困在不见天日的深宅里! 祁冰冰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江月夜一把按住。 “别动。”师姐声音极冷,“你看那公鸡。”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坟边女子唱完这句,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与此同时,向西的队伍却静得像送葬。 没有唢呐,没有欢笑,只有四个轿夫抬着顶漆黑的轿子。 轿门紧闭。 里面的新娘安静得像具尸体。 祁冰冰后背发凉。 两支队伍在岔路口短暂交汇—— 抱鸡的女孩突然发疯似的挣扎起来,竟一把掀开轿帘,朝那顶黑轿伸出手:“救——” “作死啊!”喜婆一脚踹在她心窝, “你大姐吊死夫家,害我赔了介绍费,现在还敢闹?” “咯咯——!!!” 抱鸡女孩的手被打回轿中,她像被抽走魂魄般软倒在轿中,任由轿夫们重新拉好轿帘。 而那顶黑轿,依旧沉默地向西行去。 “师姐……”祁冰冰声音发颤。 江月夜没有回应她。 她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坟边女子—— 那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露出一张疯癫的脸。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走!” 江月夜猛地拽住祁冰冰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祁冰冰被扯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师姐拖着疾奔出十余丈。 “师姐!那女孩——” “闭嘴!跑!” 晚香玉佩在江月夜袖中烫得惊人。 方才祁冰冰要冲出去的瞬间,玉面上她的名字突然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死亡率—— 99%。 两人在荒草丛中疾行,身后隐约还传来疯癫女子嘶哑的唱词: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那声音像钝刀刮着脊梁骨,祁冰冰忍不住回头—— “别回头!” 江月夜一把按住她后脑,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脸埋进自己肩头。 祁冰冰闻到师姐身上晚香玉的气息,听见她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由着师姐带自己跑。 直到跑出三里地,拐上通往镇子的官道,江月夜才放缓脚步。她松开手时,祁冰冰腕上已浮起五道青紫指痕。 “师、师姐...”冰冰喘着气,眼眶发红,“那姑娘看着好小,她...” 江月夜突然转身,红衣在暮色中猎猎如焰,语气却极其冰冷: “我不是神,不能谁都救。” 大师姐生气了。 祁冰冰僵在原地。 她自己就是从主父城的泥淖里爬出来的,这个道理她懂。 师姐救了她祁冰冰,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 她有什么资格让师姐帮她去救别人。 何况,这是主父城的地界。 女子命如.......蝼蚁。 晚香玉佩终于凉了下来。 江月夜借着整理袖口的机会瞥了一眼—— 45%!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猜对了。 远处镇子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串救赎的佛珠。 祁冰冰走到镇口抬头时,一滴水珠砸在手背上。 她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自己哭了。 她记得小时候,隔壁的林姐姐待她很好。 林姐姐就是被二十斤粟米卖掉的,卖去抱鸡婚还是冥婚,她不知道。 她去问大人,没一个告诉她,还骂她多管闲事。 等她出缠藤村那年,林姐姐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 小镇客栈厢房内,烛火昏黄。 祁冰冰坐在床沿,盯着自己手腕上缠绕的银色绳索,眼眶发红。 “师姐……”她声音发颤,“你绑我做什么?” 江月夜没回答,只是低头将缚妖索另一端系在床柱上,指节收紧时,银索泛起细碎的光泽。 这索能封住筑基修士灵力,挣是不可能挣开的。 “睡吧。”她淡淡道,转身走向窗边的卧榻。 祁冰冰用力挣了一下,绳索纹丝不动:“你怕我跑出去?” 烛光映着大师姐冷峻的侧脸:“你说呢?” “那新娘还是个孩子才!”祁冰冰声音拔高,“她——” “她活不过三天。”江月夜打断她。 祁冰冰一僵。 “那不是活人婚。”江月夜在原着主父城相关章节里早见识过这种陋习。 她一字一句道,“公鸡脚上绑的红绸上绣了往生咒—— 那女孩要嫁的是具死了七天的尸首。” 祁冰冰脸色唰地惨白。 (备注:歌词出自《豫章行·苦相篇》魏晋. 傅玄.)喜欢我把师尊掰直了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我把师尊掰直了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