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地形图,前方最近的取水地是在陇坪河,走到那处,正好需要两天,原本预计最多再过四日就能赶到前线收复失地,如今是赶不到了。
“连环计。”苏归道,“不可越过沙漠去陇坪河取水,谭军定会在那里设下埋伏,我们折返,去后方经过的那处村落取水。”
“是,我这就去传信。”军需大臣不敢停留,当即上马传令去了。
不管是冒险去陇坪河取水,还是折返取水,都是谭国想要看到的。
大燕主力军与谭国军的第一次交锋便小小落了下风。
骚乱平息,大军重整,就连风沙也渐渐停歇了。
这次谭军突袭伤亡没多少,可是水车被破坏着实让燕军大受损失,连赶赴前线的时间都要被推迟了。
不过,这也帮了苏归一个小忙。
“商悯没找到吗?”他问身边的亲兵。
“回将军,并未。”亲兵答道。
“若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找到她,你便替我拟信,与今日的战报一同传到宿阳,禀报陛下,说武国大公主商悯在谭国骑兵突袭燕军大营后就失踪了。”
亲兵道:“是,属下遵命。”
苏归转过身,又看到了郑留的身影。郑留这次没有上前询问或请求什么,只远远地看了苏归一眼就安静地离开了。
“还是没找到吗?”宋兆雪眼中也浮现出了担忧。
“估计,是找不到了。”郑留说了一句,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什么叫找不到了?”宋兆雪第一次在郑留脸上看见这么沉郁可怕的表情,他一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归一向办事利索,过往的种种犹豫,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决定。就如断臂绝义,他决定了,就去做了,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他想好了要商悯离开是非之地,那么他即刻就会着手把事情办成。
苏归用神通秘法让商悯强制入睡后,就将她秘密带出了大军,化作妖形夜奔百里,把她送到了一处运河河畔,用神通控制住了一名船商,让他照顾商悯。
待商悯醒来,她会什么都不记得,只以为自己出身不知名的隐世江湖门派,下山是为了游历。
然后商悯会被苏归留在她体内的一道意念所引导,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隐居山野之间。
计划很顺利,商悯的确被苏归送到了船上。
等她一醒,她应该已经随船到翟国了。
然而与苏归料想不同,商悯没有如他所想昏睡数日,得益于灵识强大,她只睡了六个时辰就从沉睡中挣脱了。
商悯揉着发涨的脑袋,搞清楚状况后悲叹一声,当场跳河,奋力游到岸上,打算买个返程的船票坐回去。
但是买船票的钱从哪儿来?
她下意识摸摸身上,茫然地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和鼓鼓囊囊装着碎银子的小布兜。
商悯从来没有拿钱的习惯,因为有雨霏替她安排好一切。她也不需要花钱,通常是吩咐一声想要的东西就被人送来了。
商悯一查银票面额,不禁大惊失色。
——这钱她就算大手大脚地猛花,也得花三辈子才能花完。
苏归这是把他全部身家都掏给她了吗?
就算他欠她十多年的压岁钱,也没必要一下给这么多吧?
商悯心情复杂地买了船票,坐上了回程的船。
第117章
从买票等船再到坐上船, 商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
世道变了,大战将起,商人也是要保命的, 运河通行的商船减少了许多,船只更多的是从西北方离开,敢于坐船西行北上去谭国的人几乎没有。
购置船票没花多久, 时间全花在等船上了。
等商悯坐上船,船舱甲板来回转了一圈, 也没看到船上有多少人。问了船夫,船夫答这趟船不是为了送船客, 而是为了去把滞留在谭国的商客给接走。
“攻谭令传下两个多月了,商客们为何不早作打算,要等燕军逼近才撤走?”商悯不解地问。
船夫打量一番商悯的衣着, 她身上穿了件灰扑扑的衣裳, 脸也伪装得平平无奇,看着不像殷实人家的孩子, 便只当她不谙世事。
他解释道:“能走的早走了, 剩下的这些商人走南闯北倒卖货物,手上积压的货没法轻易出手。这仗一打,商路就要断了,不仅让来往商客没了财路, 还害得不少经商之人赔得家破人亡。”
言外之意,是打仗会导致家破人亡,破产也会家破人亡,商人们为了挽回损失只得冒险滞留谭国, 走投无路之时再逃走。
谭国不像其他国家那般物产丰富,商客来了谭国, 往往能挣到些好处,谭国国策也利于通商,少收关税,久而久之成了商贸胜地。
商悯不知该说什么好。
打仗对于两国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从上至下一个都逃不了,况且这场战争影响的不只是两国。
西南方的李国也在与谭国交战,谭国东面是程国,因国小力弱只是借了大燕一些粮草,倒未与谭国开战,但是封锁了边境线,派重兵把守。东南则是大燕,国土相接,往来商道自攻谭令后已经断绝。
至于运河,就更有些说头了。
运河连接陇坪河,陇坪河源头则在谭国境内,是谭国人的母亲河。开凿运河的工程是肃国、李国、翟国、大燕共同商讨推进的。
可是因为工程太过庞大,涉及水系过多,又需要使河流改道安置两岸居民,是以运河修了百年,直至肃国灭亡也没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