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河载着她们,从清晨又到了正午,太阳落下来了,人躲进了船篷里,水面上风平浪静,船也不求赶路,在山的回音里慢慢摇着。

林清岁一时兴起走出船篷,在船尾坐下,脱了鞋袜,把双脚踩进水里,漾了漾水波,见水也还不是太凉,就回头叫江晚云:“你来试试吗?”

江晚云看她惬意,可想到水边危险,又要人前脱鞋袜,心里抗拒还是远远高过了向往。便摇了摇头。

林清岁想逗她,就故作往水里一看:“诶!这是什么!”

江晚云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弱弱说了句:“我才不信你。”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鱼!好像还带翅膀!”

林清岁说得她自己都要信了,回头偷看一眼,江晚云果然也微微探着头,见被她发现,才又羞怯地回过眸,病中雪白的面容上,居然也晕染上一点点红。

一不留神,重心不稳。

“啊!”

“清岁!”

江晚云低低一声惊呼,平日里慢条斯理,这会儿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林清岁扬起的手,不料那在水中抬起的足尖,撩起水花,她也被打湿了容颜。

船夫听见动静,只慢悠悠回头问了声:“没事吧!”

江晚云愣了片刻,才答:“没事。”

林清岁不满嘀咕着:“等你发现早掉水里了……”话音刚落,抬头看见江晚云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差点以为她又落了泪。

再看清,才发现水是顺着发梢往下落的,零星碎雨一样落在她脸上,沾染着她的眉毛,睫毛,眼下,和唇边。

她又想起雨中的甘棠。

“啊呀,弄湿你了……”她后知后觉,四下找了找,扯了江晚云自己随身带的小方巾,一点点帮她沾去额前面容的水花。

江晚云这次没说她要自己来,但还是含着几分紧张和羞怯低着头,垂着眸。

林清岁看着她的面容,手不知不觉变得很慢,像被某种磁力吸引着,总想离她再近一些,她似乎也不知不觉这样做了。

可江晚云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抬眼望她,疑惑又无声质疑,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赦,立马退开老远:“我……我看看你头发还有没有湿……”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让江晚云的眉眼中起了疑思,转瞬又消散开来。

船上和风吹着,江晚云心里宽敞了些,想起话剧开头的场景,苍白的面容晕开些怅然的笑意:

“从前听樊老说,怀安的老船夫,都会唱曲儿,那曲子悠扬婉转,柔慢轻净,却能就着山谷里的天然混响,传到很远的地方。新编话剧的时候,我们像让船夫悠着木船,来引入开头的画面,可惜,几次田野,也没有找到樊老说的那样的声音。”

林清岁两眼一阖,一边擦着脚穿袜,一边吐槽:“那也不致于用号子代替吧。江南画面都出来了,老头子嚎一嗓子,吓死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戏时最无语的地方。

江晚云羞怯颔首,一双明眸中含着些委屈:“老音乐家说号子最具有船夫代表性,他们是专业的,论资历,我比他们差了三四十年,我哪说得过他们……”

林清岁笑她:“你说得过谁?”

江晚云果然轻而易举地被这话塞住,沉默了。

后来,船停在了天梯脚下。

这石梯远看是爬在半山腰的一线,近看是一块块厚厚的方石,下半部分深嵌在泥里,最低下的几块因为风吹浪打,爬满了野草青苔,石面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坑,才上去并不踏实平稳。

就这样的路,当年也是耗了整个村的力量才铺了这一半。后来没成,深山里孩子读书又晚了好些年,再后来扶贫大队来开了山,建了桥,通了水泥路,这天梯也就成了历史。

江晚云站在石梯下头,心情有些复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林清岁回答:“这不明显吗?爬山。”

江晚云诧异:“从这里?”

林清岁点头:“嗯。”

江晚云告诉她:“这上头没有路。”

林清岁没反驳她。

她小时候跟着修路的大人走了许多次,路修到哪她走到哪。可这天底下哪条路不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不是大人们才着泥来来回回许多次,也不会选在这里铺路给孩子。江晚云大概没见过“野生的路”,总要她见了才知道。

船走了,江晚云回不了头,就也只能跟着她走。

林清岁在前头走得并不急,所以江晚云跟着也不算累,只是没走多久,路便已经走完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

江晚云像宠着一个胡闹的孩子,到现在,语气里也没有半分不满。

林清岁却被一旁的什么东西吸引,没有丝毫犹豫,踏到石梯外的草丛地里去。

江晚云跟被孙悟空画了圈似的,看着她不走寻常路,自己却站在石梯上一步也不敢多动:“你……你去哪里?”

林清岁没应她,左找右寻,弯腰摘了几颗小绿果子,在一旁山岩流下来的山泉水洗了洗,回到石梯上:“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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