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他奉令再次拿了马刀,同右武卫将军走马相较。那人铠甲泛寒光,腰间无他物,出刀劲力却不速。这一次,零昌赢了。 是李鉴下旨传他进宫。 他不是手无寸铁。普天之下,为他所用者,皆是他的刀剑。 殿门庞然,楣下含三丈青天与远处重重飞檐,他立于其间,俯仰之间,自觉渺如一粟。 “世子在看什么?” 他愣了片刻,忙背过身去。 “我在看那天色。”他道,“无风无雨,当真是秋高气爽的朗朗晴天。” “并非。”零昌侧过身行礼,“零昌认得殿下,只是只是” “怕殿下觉得不敬罢了。”他道。 零昌忽觉腰间一空,他回过身,就见腰间宝刀不知何时到了李群青手中。那刀是他阿达出发前赐给他的,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夺,李群青刹那间飞身向后跃去,抬手使巧劲一拉,将零昌一把拽过了太极门。 他落地时有些踉跄,手中只剩下一个刀鞘。那寒刃于日光下锐意逼人,在少女掌上轻若白羽,翻覆几次,又被抛回他手中。 零昌收刀入鞘,垂下眼。 阶下囚而已,有什么可挑剔。 “我只是不愧罢了。”零昌笑了一下,“我阿达从未要与大豫做对,我也从未伤过你们的百姓,于是不恐惧。” “倘若以我一人,能平息大豫的怨怒,”他道,“那我也是愿意的。” 一人为囚,想要替无数手沾满血的凶徒赎罪,妄图接下经久的怨恨,多么荒唐!这又凭什么呢——这可能吗! “殿下,可是要带我见陛下?”零昌问。 “全听陛下安排。” 她这话说得过于轻佻直白,零昌惊得扬眉,差点又要背过身去,袖子被人提了一把。他猛抬头,就见李群青笑得前仰后合,摆着手向前走,一面道:“玩笑话,世子莫要当真!不是因你好看才点你,我也没求他!” 零昌抓了一把腰侧刀。他面颊上有些烫,一时还消不下去。 汉家书册简牍繁多。《礼》,零昌少年时就读过,已有些淡忘。那时李忠在身旁,逐字逐句地给他讲,他囫囵吞枣地跟着记忆,体悟与解惑就谈不上了。 “好些了,还同何大人商量着休沐时去登高野游呢。”那人笑道,“臣等先告退了。” 一进密阁,李群青的脸就垮了下来。她没再搭理零昌,左拐右拐,找到了一张堆满书卷的长案,往案前盘着腿一坐,将脸埋在了墨迹已经干透的纸堆中。 有的字他还不认得,只能观意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