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识指尖的茶盏突然凝出一层霜花。秦正与管家言之凿凿的证词里,藏着个雪原般苍白的漏洞——若孟莲当真因妒生恨,为何她两次怀胎时都甘愿忍受孕吐浮肿?那日小产后撕心裂肺的恸哭,至今仍在产婆的噩梦里回响。 (铜镜突然映出两个重叠的剪影:一个是孟莲临盆时咬破的唇,一个是孟菡袖中藏着的避子香囊) 最蹊跷的是女鬼身上的愿力。宁识的银针在案几上排成卦象——孟莲悬梁那夜在妹妹眉心画的血符,哪里是诅咒?分明是姐姐用魂飞魄散为代价,为至亲套上的保命符。那缕金光里裹着的,是北地风雪中妹妹为她暖手的温度。 "原来如此。"宁识轻叩茶盏。孟莲两次流产的"意外",怕都是孟菡避子汤里多添的那味红信石。而秦方心口爬出的蛊虫残肢上,正缠着孟菡大婚时系在腕上的同心结残绸——这抹猩红如今看来,倒像是姐姐未干的血泪。 宁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她刚推开房门,一团毛茸茸的影子就炮弹般撞进怀里——坨坨整夜未眠,把屋里的蒲团都挠出了棉花,此刻正用湿润的鼻头拼命嗅她染血的衣襟。 "没事..."话音未落,小家伙的爪子已经按在她丹田处。暖流般的灵力涌入经脉,像春日溪水冲刷着受伤的灵台。宁识眼眶突然发热,想起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把它养育大,太不容易了! "呜..."坨坨突然被搂得喘不过气,满脸绒毛糊满了主人的亲吻。它正要抗议,鼻尖却撞上冰凉的赤虎钩——上面沾着的阴气让它瞬间炸毛。 "二十头灵猪。"宁识晃着手指,看小家伙耳朵"唰"地竖起又故作矜持地扭开头,"要现杀的。" 等那团圆滚滚的背影磨蹭着消失在晨雾里,宁识甩出三道符箓封住院门。朱砂写就的"勿扰"二字龙飞凤舞,最后一笔还没收锋,她已抱着剑匣栽进软榻。窗外晨光熹微,照着她袖口残留的血迹,像极了那年孟莲悬梁时飘落的红绸。 翌日拂晓,秦正便被老管家拽进了秦方的院落。甫一踏入内室,满目狼藉便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青玉案几碎作齑粉,鎏金烛台扭曲成麻花状,连玄铁打造的窗棂都断成数截。最骇人的是满地瓷片上都沾着黑红相间的污渍,像是蛊虫爆裂后留下的痕迹。 秦正颤抖着探向兄长脉搏,指尖传来的寒意让他心头剧震。尸蛊虽除,秦方却如同被抽空精魄的傀儡,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半分。 "可曾去请木医师来瞧过?"秦正嗓音嘶哑。 管家抹着额角冷汗:"老奴寅时就去叩门了,可那院门..."他欲言又止地比划着,"被三道血符封得严严实实,'勿扰'二字写得比刀剑还锋利。" 秦正攥紧腰间玉佩疾步而去。穿过回廊时,他忽然想起昨夜隐约听到的虎啸声,后背顿时沁出冷汗。待赶到宁识院前,果然见朱砂写就的"勿扰"悬浮半空,每一笔都泛着凌厉金光。 "木医师!"他拱手高呼,袖中暗藏的十万灵石券簌簌作响,"家兄病情有变,还望..."话音未落,那血符突然迸出火星,烫得他连退三步。 "嗡嗡嗡——"那"勿扰"俩大字突然像喝醉的螃蟹似的横着蹦出来,一个鹞子翻身就把秦正踹成了人形风筝。可怜秦二爷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啪叽"摔进花圃时还顺便啃了半嘴牡丹花,活像被雷劈歪的土地公。 管家慌得把拂尘都甩飞了:"二爷哎!您这请的是郎中还是耍杂技的?"刚扶起满脸花瓣的秦正,就看见那俩字儿正用朱砂笔划叉腰摆造型,活脱脱门神届的混世魔王。 (廊下铜铃突然跳起踢踏舞,叮叮当当唱着"此路不通") 秦正吐掉嘴里的花梗,突然发现袖袋里的十万灵石券变成了"欠条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惊扰费——赊账二十头烤灵猪"。他揉着屁股苦笑:"管他是华佗转世还是钟馗附体,能让我大哥睁眼,就算他半夜在房顶跳傩戏我都认!" 宁识一觉醒来,已是日影西斜。那丫鬟在门外候了多时,见她醒了,忙上前道:"神医可算醒了,二爷在正堂..."话未说完,便被宁识截住:"怎么?你们二爷是那会走会跳的金麒麟不成?值得我日日去拜见?"说着将袖子一甩,"且去备桌酒菜来,爷要用膳。" 那管事婆子原想再劝,见她这般形容,只得吩咐厨房速速整治席面。不多时,八珍玉食摆满一桌。 宁识也不谦让,举箸便夹,那吃相活似饿虎扑食,汤汁溅得前襟斑斑点点。偏生布菜的小桃低眉顺眼,连斟酒时衣袖拂动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你唤什么?年岁几何?"宁识接过汤碗,似随口问道。 小桃福了福身:"奴婢小桃,是府里的家生子,今年二十三了。" 宁识将筷子往青瓷碟上一搁,笑道:"好个齐整丫头。我瞧你行事妥帖,不如..."她忽然倾身,"我替你做个媒,给秦二爷作侧室可好?"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哐当"一声,小桃手里的缠枝莲纹壶盖滚落在地。她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声响听得人牙酸:"神医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那额头眼见就要磕出血印子。 "奇了。"宁识眯起眼睛,"莫不是嫌秦二爷..." "二爷龙章凤姿!"小桃急得声音都颤了,"都是奴婢福薄..." "那就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奴婢不敢!奴蠢笨,只晓得伺候主子!"小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宁识眼中忽泛起月华般的清光,声音似浸了蜜的鸩酒:"秦府泼天的富贵,别人求还求不来..."她指尖抚过小桃发抖的下巴,"你倒躲得跟见鬼似的?" 小桃的眼神渐渐涣散,像是陷入某种可怖的回忆中:"秦府的女人...都是短命鬼..." 她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抓出褶皱:"莲夫人刚进府那会儿,肚子已经显怀了。新婚夜新房里的动静,我们在耳房都听得真切——瓷盏砸碎的声响,还有大爷手臂上那道血淋淋的抓痕..." 宁识注意到小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点点血珠。 "可大爷待她真是掏心掏肺。"小桃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莲夫人孕吐得厉害,大爷就让人在院里架了十二口锅灶,天南海北的吃食轮着做。可夫人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吐出来的都是黑水..." (窗外突然掠过一阵阴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小产那日..."小桃的瞳孔剧烈收缩,"奴端着铜盆走到廊下,就听见里头传来...传来..."她的喉头滚动着,像是咽下什么可怕的东西,"莲夫人的肚皮...是青紫色的!血水浸透了半边床褥,她抓着帐子的手指甲都翻起来了..." "最瘆人的是..."小桃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大爷抱着那个成型的死胎时,居然...在笑..." 说到这里,小桃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后来莲夫人就疯了。总穿着素白中衣在院里游荡,有时对着枯井说话,有时...有时抱着个布娃娃喂奶..."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上吊那晚,她肚里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可您知道吗?"小桃突然抓住宁识的衣袖,"莲夫人咽气时...是笑着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关于孟菡的叙述更让小桃魂不附体:"菡夫人从不发火,待我们极好。可她给丫鬟梳头时..."小桃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梳着梳着...就会盯着人的后颈发呆...就像...就像在找下刀的位置..." 孟菡端坐席间,纤纤玉指捻着青瓷茶盏,偏是那指尖一抹丹蔻红得妖异。旁支女眷故意提起孟莲名讳时,她眼尾的胭脂晕得更艳三分,倒像沾了露水的狐尾花。 "可怜姐姐走得早,倒叫我捡了现成便宜。"她忽将罗衫领口扯松半寸,露出锁骨处一枚红痕,恰似雪地里落着朱砂痣。满座女眷倒吸凉气的声音里,她反将茶汤倾在指尖,慢条斯理地舔舐。 入夜后的秋水斋更显妖异。秦方刚踏进门槛,便见孟菡赤足踩在波斯毯上,金铃随着脚踝轻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那件半透的鲛绡寝衣根本遮不住什么,反倒让烛光在她腰臀间流淌成蜜色河流。 "夫君..."她突然软倒在秦方怀里,呵气如兰地数着他衣襟盘扣。待第三遍热水送来时,守夜的小丫鬟分明听见帐内传来似哭似笑的呜咽,混着铃铛乱响的动静,羞得把铜盆都打翻在地。 最瘆人的是翌日清晨。孟菡梳妆时竟哼着孟莲生前最爱的小调,对镜描眉的样子都与亡者如出一辙。当胭脂抹到唇上时,她突然对着铜镜诡秘一笑:"姐姐你看,我把他照顾得多好..." 宁识的指尖在桌沿轻叩三下,忽然停住:"孟菡死前,可有什么异样?" 小桃正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窗外竹影婆娑,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她低垂的眉眼间。 "说来也是怪,"小桃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竹叶,"菡夫人走的那日清晨还在廊下与我们说笑。"她将帕子叠成方正的形状,"说新酿的梅子饮甜得发腻,喝完一碗,牙都要倒了。" 宁识手中的蒲扇忽地一停。扇面上绣着的青竹纹在光影间微微颤动。 "是时候去秋水斋看看了。"宁识起身时,蒲扇在掌心轻轻一转,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檐角的风铃无端轻响,惊起一只栖息的雀鸟。喜欢师妹手握反派剧本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师妹手握反派剧本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